其间,春祺和冬禧下来,却既不见她们往屋里送吃食也不见沈阅下来。
秦照抬眸去看,却发现那屋子里已然熄了灯。
他也没多事,只埋头安静吃饭。
片刻,上楼给自家夫人送饭菜的甘参将下来倒是关切问起:“闻家姑娘未曾用饭?”
冬禧道:“我家姑娘染了风寒,最近一直断断续续病着,精神不济就先睡了。”
甘参将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被我们耽误了行程,你们倒也不必在此处落脚将就,明日一早我请这里的厨子给姑娘单独做点儿易克化的饭食吧。”
沈阅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千金,确实吃不得长途跋涉的苦。
冬禧笑道:“多谢将军好意,方才我已经同厨下打过招呼,明早借用他们的厨房,小姐的饭食我单独给做。”
甘参将于是也不便再多言。
秦照虽是武将,但是身份使然,身上依旧保留着很重的贵族习气,私下饭桌上并不喜欢众人吵吵嚷嚷的没规矩。
所以冬禧二人饭吃到一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这一队士兵并不似以往遇见的那般粗鲁放肆。
并且一顿饭吃下来,两个丫头也收获颇丰。
她们发现这一行人里,包括甘参将在内都对那位同行的年轻贵公子十分的礼让恭敬。
明显——
他的身份更高更不一般。
只不过出门在外,一干人等都很谨慎,即使心生好奇也不随便打听。
这驿站不算大,楼上一共三间房。
甘参将一家三口一间,秦照一间,沈阅一间。
为了能够尽量多住人,每个房间里都是两张床。
他们分了最里面的一间给沈阅,冬禧二人也睡在了沈阅屋里方便夜里照应。
再剩下的人,就分别安排在楼下的房间和后院的通铺了。
赶了半天的路,吃完饭大家就各自回房早早的睡了。
秦照才刚上楼,就被甘参将叫住:“殿下,芸娘说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就与我们换一下屋子吧?”
“怎么?”秦照不解的递过去一个眼神。
甘参将回望了眼最里面的房间:“那姑娘不是病着吗?芸娘怕夜里孩子哭闹再误了人家休息。”
都是同样的房间,秦照直接点头:“嗯!”
为了赶路方便,甘家夫妻带的行李并不多。
秦照不方便进他们房间,甘参将回屋,片刻之后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两个包袱出来。
甘夫人虽然虚弱,自己也能够行动的。
夫妻俩与秦照略一颔首,便搬到了靠近楼梯口的房间。
秦照回房,等长赢打了热水来他洗了把脸又泡了个脚就也躺在了床板都不怎么平的床上。
十年未曾回京,此一行他心中倒也并无几分特别的情绪,但也就是这种近乎心平气和的状态又叫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向来睡不了这么早的,就双手枕在脑袋下面,放空了思维一动不动的躺着。
这一晚,他破天荒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两军对垒,剑拔弩张。
那是个阴风沉沉的秋日黄昏,漫天的肃杀之气笼罩下,样貌酷似沈阅的女子身着华服自城墙上一跃而下,落了满地破碎的残红。
秦照蓦然惊醒。
他睁眼看着头顶简陋又陌生的环境,压抑着无声的喘息。
且在彷徨迷惘时,却听见床榻里侧墙壁后头传来女子隐约的啜泣声。
一墙之隔,沈阅也是被噩梦骤然惊醒的。
她梦见这年三月里皇后的寿宴上,她被太子秦绪以一柄如意相赠,选为太子妃,之后便是十里红妆铺就的一场盛世花嫁。
这繁华迷人眼,来得快去的更快,四年以后,已为帝王的秦绪为了给他心尖子上的表妹柳氏腾地方,借着柳氏怀有身孕的契机,以子嗣为由将她废黜。
那时候她外祖父已经作古,闻氏满门也无力阻止,她以废后之身被移居到城外的善清庵,名为修行,实则软禁。
离宫那日,正值年尾,京城里家家户户准备过年,最是热闹的时候。
那一日,铺天盖地的雪,透着刺骨的寒。
随后画面一转,时间又进了次年六月里。
天气日渐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