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家庭医生说温舒颖患有忧郁症的时候全家都讶然。
只有温瓷仿佛早就知道似的,无动于衷。
温瓷甚至觉得自己足够残酷,足够冷情。
在这种时刻,心里居然只有一个想法:在温家,变成怎样好像都不奇怪。
因为忧思过重,温舒颖的身体每况日下。
终于在温瓷十五岁生日的前一个月与世界告了别。她那时候尚且没有什么实感,就觉得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继承温家的担子落在了她肩上,但家里的每个人在短暂的痛苦过后很快恢复正常生活,没有一个人为此停留脚步。
温瓷还处在青春伤痛的年纪,这件事如同她年纪里的那些伤痛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她把倚靠的重心放到了章合泰身上。
曾有一段时间,父亲在她生命中依然是伟岸的。
只不过伟岸很短暂,短暂到高中毕业就结束了。
结束在另一个高档住宅区,她远远撞见了章合泰和他的情人,以及带在身边快到肩膀高的小男孩。
温瓷不是那种热爱猜测的人。
她找了很多渠道调查,终于查到那一家子。
女人确实是情人无疑。至于小男孩,已经是快要上初中的年纪了,与她差不了太大。
以往温舒颖的疑神疑鬼一下都成了有迹可循。
好像到了这一刹那,证据摆在眼前,温瓷才知道温舒颖当初真正抑郁的原因。她是一朵需要浇灌的娇花,在温室里等不到爱情,也守护不了爱情。
温瓷觉得很好笑,看起来浪漫放荡的母亲一辈子只等一个人,而儒雅正直的父亲却早早抛弃了道德感。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两个家庭之间。
好像一下子对爱情没什么期待了。
再碰到章合泰,温瓷也没办法再亲近得起来。
于她来说,章合泰在温家露出的所有笑容都是公式化的,而并非她撞见的那次,发自内心。
这件事即便觉得难以接受,温瓷也只会烂在肚子里。
坦白来讲,她觉得自己也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她没办法向老太太告发,即便章合泰没有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但他偶尔也是好父亲。
温瓷不想把自己的爸爸推给别人。
更不想章合泰因此失去对集团的管控资格后,温家的所有担子都落在她一个人的头上。
温瓷想要在老太太的监控下有喘息的机会。
所以自私地,为了自己这点利益,没办法为温舒颖做什么。
她唯一能做的忏悔就是,不让自己变成那样。
不做在花房里等待爱情的玫瑰,也不做抛弃道德感的假好人。
这些话温瓷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她把薄言当成了一个沉默的树洞。
也确实,薄言当树洞是最合适的。
不用担心话会从他这里传出去,也不用担心他会像看客一样评头论足。他此时的沉默给了说话的人足够的安心与尊重。
温瓷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胸腔,这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她慢慢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所以我不会做出你担心的那些事。”
明明是这样倨傲的姿态,薄言却从她微阖的双眼中看到了柔软。
或许平日里的高高在上也是她的伪装。
薄言眸光微动,“过来。”
“又怎么?”
温瓷双手撑在他身侧靠了过来,薄言顺势将她拢入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也会永远,对你忠诚。”
***
在出门前,老宅那边打来电话。
温瓷还在换出门的衣服,于是开了免提扔在中岛台上。
老太太开门见山:“昨天去参加王可的生日晚会了?”
光听这一句,温瓷就知道接下来要问什么。
她开始止不住的心烦。
薄言能看到派对上的照片,代表老太太也随时都会看到。
清晨至现在,她只顾着安抚他,却忘了最棘手的存在。现在再去删照片已经来不及了。
总是这样,次次这样。
温瓷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她叹了口气,刚想说话。
忽然另一道声音插入谈话:“奶奶,是我。”
老太太略显诧异:“谁?薄言,是你在接电话?”
“是。”薄言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昨天我陪她一起去的生日会,她还在换衣服,不方便通话。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