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潇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
她站在路边公交亭檐下躲雨,这个季节,江城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从不见太阳,可莫名不显得阴沉。
江城附近有以江南旧乡出名的古镇,连带着江城随处的风景与设施也是仿古建筑,夹杂在一片摩天大楼里,显得不伦不类。
梅子黄时雨,街上有爱雨者不躲不避地走着,十八九岁的模样,和朋友一起欢呼雀跃,叫喊着什么。那声音透过雨幕传到李潇潇这里,她只听到了“下雨天真好!”
江城常有前往古镇的游客在此地做短暂停留,这是夏末。一旁的行人扭头冲李潇潇笑,嘴巴弯弯眼睛弯弯,她说:“真凉快呀!”
李潇潇点头,“是呀是呀!”
她自顾自心情很好地说:“我要去邬镇!”
李潇潇也笑,“一路顺风!”
再也没有别的交谈,雨还在下着,阵仗越来越大。那背着背包风尘仆仆的女孩却冲了出去,仿佛一直在等这大雨。
李潇潇怔怔地看她,心说:“一路顺风,一路顺风。”
下着雨呢,从天上掉下来的水珠落在地上,打出小小的看不见的水花。
公交车迟迟不来。天色渐渐黑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按耐不住,就着雨势冲了出去。
忽地,身旁人碰碰她。
“雨太大了。”
原来是喻黎。
这梦没什么逻辑,李潇潇转过头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头发被斜吹进来的雨针打湿了一些,粘在额头上,竟也不显得狼狈。长相优越的人总有许多优势。
这会儿不知今夕何夕,他站在她旁边,微微低头去瞧她,李潇潇堪堪到他下巴,仰着头有些费力气。
少年身形挺拔清瘦,黑衣黑裤,再普通不过的穿着硬是被穿出了几分傲气,他微微挑眉,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话没头没尾的,李潇潇却一下懂了。
他竟然一直都在。
她有点抱怨地说:“怎么刚刚不见你。”
心情不太好的,她又低下头去,看马路上的水洼。
不见他再出声,良久,李潇潇没话找话。
“雨太大了。”
风也大,天色昏暗,路边桐树被吹出赫赫声响,天边已有雷声,不时划过几道闪电。有披着雨衣骑单车的行人,被风吹到无法行进,差点连人带车一起翻到,只好下来艰难地推着车走。
来躲雨的人越来越多,李潇潇被挤得站不住,被人流推着贴在了喻黎身上,他身后就是车亭隔板。像是被李潇潇逼过去一样,她疑心自己要被嫌,然而他没开口。
人确实太多了。
李潇潇站不住脚,后面已经没有空隙了,她的后背紧贴着喻黎的胸膛。前面的人仍在往后挤。
人群的嘈杂声混着雨声、风声、雷声,非常奇妙。有人在骂骂咧咧,喊着后面的人再退一退。后面被挤得不行的人也忍不住了,开始骂,公交车亭就这么大点地,怎么挤也挤不出个三室一厅来。
大家都开始烦了,有人在给家人打电话,叫嚷着晚饭不要等自己了,公交车迟迟不来,雨这么大记得关好门窗,别渗进水来。
四处抱怨声迭起,又有几人凑来躲雨,李潇潇不得已被往后推得更紧了。
她站不稳,差点摔倒,身后人伸出手扶住她,将她转过来脸对着自己,一只手环住她,将她与人群隔开。
他们现在像是在拥抱了。
李潇潇闷闷地将脸埋进他的卫衣里。她穿了夏季校服,小腿袜湿漉漉地贴着皮肤,不太舒服。
一只手捏住李潇潇的脸颊将她向外提,发觉她皮肤冰凉,喻黎没忍住,将手心贴了上去,然而他的手也是冰凉的。但聊胜于无,他还是没挪开手。
微凉的声音传来:“别埋脸,一会儿喘不过气来,要闷死了。”
空气都是泛凉的,李潇潇垂着眼睛,盯住他卫衣胸前的布料。
她闷声闷气地问:“喻黎,你和黎冰清是什么关系?”
他说,是朋友。
她没忍住又问,“那我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