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李盼弟几乎是在程科的爷爷接济下长大的,和程科父亲的婚约也是这位老人定下的。只是,在那个风雨飘渺、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年代,程科的父亲爱上了他的母亲,抛弃了李盼弟。
有这个作为背景,李盼弟为啥这样做就有了解释。她的初衷是出于良善,不过她这种做法却叫人寒心,完全把男人瞒得死死的,如果程大江早几年知道真相,他们俩都没可能生活到现在。
但是再多的如果也只能是如果,现实中的所有安排总是恰如其分的。程大江就是在最沉静、最享受平静生活的时候知道了真相,然后顺其而然的接受了。当然了,有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膈应,要不然昨天在和李盼弟摊牌的时候,他不会用这两个字。
要不是这次李盼弟做的太过分,程大江也不想去接她的伤疤。但是由此,他更深入了解了李盼弟的魔怔,她那种“他们俩身边养个孩子,就能生活的更好”的这种想法已经深入骨髓,昨天受到的冲击,好像也没能让她改变想法。
程大江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是满心无奈,说不听、管不听,从昨天到今天,他只感觉心累。目前为止,他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个,申请一块宅基地,让程科一家搬出去住,从此以后,各管各家事!
唉,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她消停下来。
程涛看他大哥连着灌两碗酒,状态又明显不对,轻轻蹙眉,怎么了这是?看程科的模样,不像和他有关系啊。
在程大江又一次举碗的时候,程涛按住他哥的手,“哥,你都没吃两口菜,净喝什么酒?看不上你外甥的手艺?”程涛夹了一个鸡腿塞到程大江手里,跟哄小孩似的,“来,先啃个鸡腿。”
程大江手里握着个鸡腿,哭笑不得,“一边儿去,我还用你跟哄孩子似的哄。”
“咋就不能把我往好了想,我这不是疼你的吗?”程涛不甘示弱怼回去。
“涛子比程科还小几岁,喊你声爹都恰当,掰给你个鸡腿,咋了?孝顺呢这是。”胖叔大大咧咧,端起碗要跟大家走一个。
程大江跟着走了一口,接着就闷头啃鸡腿。
程涛这么一打岔,桌上氛围渐渐好了起来。只除了程科,就算笑起来也带着三分苦涩。
不过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能平静,落户这事办不成,往后就是一系列的麻烦。这一天办不成,一个月办不成,那一年呢?到时候袁文洁肚里的孩子都得成黑户。
当爹的觉得为难不是很争吵。程涛也不要求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和大家同欢同乐,只要别败坏气氛就成。
程科算是识时务的,他儿子可就没有这么好的眼色。
男桌安排在堂屋,女桌和孩子们都安排在了西屋。西屋空大,摆两席不成问题,摆在一起也方便当妈的照顾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孩子们那一桌的菜和男、女桌是不一样的。有蘑菇炖小鸡,却没有鱼,多了茄夹、炸蘑菇和各种小点心。为了烘托气氛,程涛还准备了水果罐头,让他们饭前饭后甜嘴。
他舍得花钱,主要这不是没别家孩子吗?就算花的再多,也吃不到别人肚子里。
桌上这些东西,程涛提前和程小墩掰着手指头数过,当时程小墩口水就流个不停。现在程小墩乖巧坐在程传阔和程传杰中间,吃的不亦乐乎,想吃够不到就喊“哥”,下一刻就能吃到想吃的。
程传杰腿上的伤口虽然还没有全好,但是已经结疤了,研究人员说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他不用担心。虽然现在走路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疼,但是比起之前连骨缝里都有痛感的痛不欲生,现在简直是天堂。
这是程传杰回村后第一次出门,心情非常好,他本来就有耐心,现在照顾起程小墩来,更是事无巨细。很多时候,程小墩都不用说话,他就把菜夹过来了。
最小的程小墩也不用大人顾,其他何明嘉帮着照顾二姨家俩孩子,何明禾则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大孩子小孩子配合得非常默契。
这几个孩子,最相似的一点就是家庭条件都算不错,看到肉啊、点心啊,虽然也馋得慌,却不会上手就去抓。现在跟程小墩学的,他们先吃自己跟前的菜,够不到就喊人。
哥哥干嘛的,不就是现在最好使?
孩子们分工明确,旁边女桌上可轻松了。程红春和程红秋姐俩只管陪着胖婶、花大娘,哦,对了,还有到饭点才赶过来的庆嫂说话就成。至于为什么不提李盼弟和她儿媳妇,主要她们俩忙着照顾孩子,也没空和他们瞎唠啊。
照理说,程柏瑞也应该和孩子们坐在一桌,但是他跟里面的谁都不熟。再加上昨天他刚因为程小墩被爸爸吼,被妈妈掐,现在起了逆反心理,他不想和程小墩好,也不想和他坐一桌吃饭。
刚才进门发现他妈要把他送到那桌,他就拽着他妈的胳膊不放,干啥都不肯去。袁文洁没有办法,又不想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丢丑,就只能由着他。
女桌上的菜和男桌那边大致相同,只是男桌那边多了几样下酒菜而已,当然比不得旁边小孩桌上专门为孩子们准备的餐食吸引人。程柏瑞看着旁边花花绿绿的糕点,还有糖水罐头,就开始扯着他妈的胳膊哼哼唧唧,表示自己也想吃。
他闹出的动静不小,不过其他人忙着吃饭,忙着说话,谁都没提起这个话茬。
孩子们这边就更不用说了,最大的何明嘉和程传阔装作没听见没瞧见,手脚麻利的把糖水罐头里的果肉分到每一个弟弟妹妹跟前的小碗里,然后又往他们碗里倒了点甜汤,那手稳当的,一点都不带晃的。
放下空罐子的时候,程传阔往程柏瑞那边瞧了一眼,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就你,昨天还欺负我兄弟,馋死你。
“呜啊啊啊,”程柏瑞突然失声大哭。
呃?
“咋啦,这是?你当妈这么多年,连孩子都照顾不来?”李盼弟伸手把程柏瑞接过去,孩子直接窝进她怀里。
“不是,妈,我……”袁文洁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不知道来老家不到两天,柏瑞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在省城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这么无理取闹。
李盼弟摆摆手,“行了,有什么事咱回家说,先吃饭吧。”然后她低头,细声细语的问程柏瑞想吃什么。
程柏瑞扭头看后头那桌,那桌上的东西,他啥都想吃。
李盼弟不会读心,她也没有厚脸皮到把那桌所有盘子的食物都夹到这桌上来。她只是过去夹了两块夹心鸡蛋糕过来!
刚放下,程柏瑞就凑过去咬了一口,觉得好吃更是直接上手。旁边的他奶和他妈根本来不及阻止,其实吧,村里孩子吃东西大多是这样,其他人已经司空见惯。也就是已经熟悉了孩子们快而不乱吃饭方式的程红春程红秋姐俩觉得不适应,其他还真没有啥。
当妈的可不这么想,袁文洁脸直接拉了下来。这是什么吃东西方式,他家难道是饿死鬼投胎吗?就非得这么着急?
程柏瑞拿起第二块,正准备把他觉得鸡蛋糕好吃的想法告诉他妈,就看到了他妈难看的脸。孩子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鸡蛋糕直接掉在了地上。
程柏瑞觉得委屈,又哭了起来。
李盼弟想都不想的就把事因归到了儿媳妇身上,不过她好强要面大半辈子,当然不会在外人跟前对袁文洁怎么样?只是拿眼睛剜了袁文洁一眼。
袁文洁想哭,怎么事□□情都让她给遇上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落户,这件事就像是一颗大石头压在她心上,再重一点,她可能就不能呼吸了。另外,婆婆也不理解她,总是用一种“这里是我家,你老老实实的”的态度对待她,她现在对程仓里既没有安全感,也没有归属感。
袁文洁眼睛上仰,把即将要夺眶而出眼泪忍了回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一是对肚里的孩子不好,一旦开了口子,她可能就控制不了自己了。某种程度上这个孩子是她的保命符,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二是这是在别人家,她和桌上这些人都是第一次打交道,不说要给对方留下多好的印象,起码不能很坏吧?这可能就关系到自己在程仓里的名声,能好一点是一点。
程红春眼睁睁看着袁文洁把眼泪忍了回去,一时间也有点不忍,怎么说呢?看着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