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机修组最重要的任务是修货车。这个压力不在程涛这儿,机修组六名员工包括调出去的全部到齐,几人合力才把货车给修好了。
期间,程涛修了四辆自行车,都不是什么大毛病,紧紧链条加点油就能解决。
上午下班之后,程涛让同事带饭,自己去了派出所,按照约定他要去见孟晓琴。
在家门口见到孟晓琴时,两人相顾无言。在村部办公室见到孟晓琴时,两人斗智斗勇。这一次见面,两人都要平和许多。
吴大忠把程涛送进来之后就退出去了,如果要见人的是程传伟,他们肯定在一旁做记录,但对象是孟晓琴就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从一开始孟晓琴就积极配合警察工作,不管警察问什么,她都事无巨细的回答。
这次两人见面,孟晓琴提出不希望有第三人在场,派出所领导也答应了。
要说程涛报案的时候,大家对孟晓琴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审问,发现她也是深陷囹圄,是被人骗了,激起了大家无限的同情。
所以,在可能的情况下,大家也愿意给她一定的帮助。
“听说你无论如何都要见我。”程涛说了第一句话。
“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答应了。”按照那天他对程小墩的保护来说,这个人应该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她以为得经过好一番扯皮,对方才会答应见面。
“反正迟早都要见一面,什么时候倒不那么重要了。只要不在小墩面前,我都会答应。”程涛说的直白。
“你很爱他,你一直都很爱他,我比不上你。”孟晓琴语气戚戚。
“我是他父亲,亲生的,我爱他天经地义,不需要他的母亲承认,并给予认可。”程涛看着孟晓琴说,“直接说事儿吧,你这么努力的配合调查,等时机成熟,就和警察提出要和我见面,不会只是要感叹这个吧?”
孟晓琴深深看了程涛一眼,然后垂眼,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放过我吧!”
程涛没说话。
“求求你!放过我吧!”孟晓琴抬头看向程涛,“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原谅。其实以我现在的理智去看这整件事情,也觉得自己不可原谅。但是程涛,我们都为小墩想想。”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把利剑插进了程涛的心。
“孟晓琴,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话?你看看你现在的情况,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哪怕你中间想过一次事发后小墩该怎么办?事情都闹不到这个地步。”
正在这时候,隔壁房间传出程传伟的嚎叫,“都是那个□□的错,都是她勾引我。”“真的不怨我,我一点错都没有。”一字一顿的,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呵,就为了这么个杂碎,你杀了我,那一闷棍还真是毫不留情啊。”程涛讽刺说道。
孟晓琴身体一颤。
“你也别在我跟前扯什么是为小墩好,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俩真不愧是一对夫妻。”程涛眼眶发红,他现在怒到了极点,他恨眼前这个女人,奶奶悲惨命运的开始就是从她那一闷棍开始的,但是她终究是程小墩的娘,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
“程涛,咱们能不能不说气话?如果我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样做?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狠?我甚至回想不起来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但事情它就是这样发生了。就好像有人在操控我的命运,让我不得不这样做。”
程涛一愣,孟晓琴说的这些话着实有些奇怪,什么叫就连她都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那样干?什么叫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这个女人在耍他?
“现在的我连后悔都没有资格,我实在心有不甘。我不奢望谁的原谅,尤其是你,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恳求你,咱们都为小墩想想,让他不要有我这样一个妈,不要让他活在大家的流言蜚语之中。”
“——而且你知道的,依照现在的情况,我根本不会受到重罚,难道那样你不会有所不甘吗?那还不如就让我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如果有你去说,让他们放我回城,他们肯定会答应的,只是把轻罪变成无罪而已。”
程涛得承认孟晓琴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他的确不想程小墩有这样一个母亲。这件事一旦公之于众,孟晓琴一定会人人喊打,当然,这个惩罚对她来说并不重,是她罪有应得。
但是程小墩呢?
“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程涛站起身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孟晓琴喊住了。
“如果事情还没发生,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如果你有想法,切记,切记不要和程锦驹对上,那是一个可怕的人。”
程涛脚步一顿,拉开门往外走,“恐怕已经晚了。”
孟晓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她只能搬了个凳子,站在窗户边,喊,“程涛!”
程涛回头,看到了窗户里面的孟晓琴,她大概真的是非常惶恐,隔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有这么可怕吗?这是七四年,与其在内心回忆他有多可怕,不如把这种恐惧扼杀在摇篮中,以后或许没有办法,现在还很难吗?”程涛近乎残忍的说出这句话。
孟晓琴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她突然意识到一切和前世都变得不一样了。不管是程相良一家,还是程传伟,那程锦驹的未来也是可以改变的吧?
程涛没有再理会孟晓琴,转身离开。
回到纺织厂,接着是下午班。
程涛的主要任务仍然是帮大家修自行车,不过这两次有点麻烦。
“你这个后车胎补丁太多,要是不想换的话,就在这等等,等我们组好手回来给你补,我现在技术还不到家,别回头耽搁了你的事儿。”程涛好心好气的给出建议,对方也采纳了。
要不是必须得换,现在谁有那个闲钱换新的车胎,当然是能用就用着。
“哎,涛子哥,你这都来几天了?连补个车贷都得等人修啊,我们着急呢。”徐薇不客气的说道。
程涛自觉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当然或许和她看不惯的人交好就是得罪她,“着急就把自行车留下,我把自行车借给你们,先办事儿去吧。”
“涛子哥,话不能这么说,你这是工作态度问题,这一辆车你是这么解决的,要是再来一辆呢,你还能有两辆自行车往外借吗?”
自行车的主人是一个长辫子、长相明艳的姑娘,微微低着头,她拉着徐薇不让她再说下去,“我,我觉得这个解决办法挺好的,我们先去办事儿吧。”
“李湘湘,你故意拆我台是不是?哎,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我告诉你他可是结了婚了,小孩儿都三岁了。”
程涛看徐薇越说越不像话,把手里的钳子往旁边的钢板上一扔,“咚”一声,在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请离开,这里是机修组,给各位修理自行车也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李湘湘同志,下班后再来推自行车就行。”
“是,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