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枪响,琴酒的身体往下滑了一点。
但宫野志保没有放下枪,她又往琴酒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死了吗?”她问赤井秀一。
“他死了。”赤井秀一说。
宫野志保看着琴酒,他的眼睛还睁着,眼白远远多于眼珠,眼珠远远多于瞳孔,现在那一点小小的黑色也开始涣散。
于是她知道,他真的死了。
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是什么时候决定折返的呢?
是逃到某一个位置,突然停下脚步,身体不受控制地转过身,往回走。
那时,她已经和工藤新一联系上了,工藤新一推理出琴酒的位置,劝她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好,因为赤井秀一去拦截琴酒了。
“只有赤井一个人吗?”她问道。
“是的。”工藤新一说,“出了点意外,其他救援受了伤被送回地堡了,降谷先生也被送回地堡了。新的救援正在路上,你要相信赤井先生,他能拖住琴酒的。”
她不相信赤井。
她对琴酒有种根植在骨里的恐惧,就像她对组织的恐惧。
这恐惧让她一直在逃。
逃跑的路那么长,没有尽头。
于是她决定不逃了。
她开始往回走,走着走着,再次跑了起来,跑向自己的命运,跑向自己的恐惧,跑向自己的来处。
“总是逃跑的话,是不会赢的。绝对不会的。”
她想起步美对她说的话,想起拒绝fbi的蒸发密令时对朱蒂说的话。
不要逃避,深呼吸,鼓起勇气,直面自己的恐惧,咬着牙走过去,然后跑起来。
她身上有一把枪,是玛丽偷偷塞给她的。
她练过枪,还是琴酒教她的。
是时候了,和琴酒做个了断。日本的死刑很少被执行,只要琴酒还活着,越狱就可能再次发生,今天的事就可能再次发生,她就永远在逃。赤井受了伤,可能拖不住琴酒,可能不想杀琴酒。她要回去,帮赤井一把,逼赤井一把,也帮自己一把,逼自己一把。
她看着琴酒,长久地看着琴酒。
他已经死了,被赤井和她一起杀死了。
她的过去被她亲手埋葬。
他在实验室转悠,他掐住她的喉咙,他和她在搜身的房间里僵持然后离开,他押着她搬家,他接她回家,他让伏特加给她带饭,他和她上床,他夺走她的手机,他捂着她的嘴给爱子打电话,他说他杀死了明美,他把她拷在毒气室里,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但她拒绝了。然后他们在天台再遇,他开枪打伤她,她从烟囱里掉下去,身体在高热中再次变小。
现在,她杀死了他。
她伸手合上他的眼睛。那双绿色的阴狠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再也不会看向她,让她害怕到颤抖。她再也不会在噩梦中惊醒,想起有这么一双眼睛在暗地里追寻着她,让她出一身冷汗。
他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她替明美报了仇,替爱子报了仇,替自己报了仇。她会忘记他,他再也影响不到她。她的人生将有个新的开始。
她把枪的保险栓关上,放回怀里,向赤井走去,赤井看着她,慢慢说道:“其实你没打中要害。”
“是你没打中要害,神枪手。”她说。
赤井顿了顿:“是,我没打中要害。”
他试图减轻她道德上的负担,但她拒绝了。
这份杀孽本不属于她,但她想要揽过来。
她蹲到地上,查看起赤井的伤口:“你还可以走吗?”
赤井苦笑一声:“可能不太行。”
于是她把赤井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把他扶了起来。
赤井将手枪塞进枪套里,塞了两次,才塞进去。她注意到,却没有放在心上。她不知道那把枪什么来头,更不知道赤井具体伤势,但她直觉赤井死不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赤井问。
“工藤推理出来的。”她说。
“我欠你们一条命。”赤井真心实意地说道。
“闭嘴吧,伤员少说点话。”
银色子弹不止有一发,不止有两发。
银色子弹有叁发。
他们朝工厂外走去,空中传来螺旋桨声,直升机落到地上,舱门打开,驾驶员把担架搬了下来,和宫野志保一起把赤井放到担架上,然后抬上直升机。
舱门关上,驾驶员询问宫野志保:“琴酒死了?”
宫野志保和赤井对视了一眼,宫野志保道:“死了。”
驾驶员是个女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她把手机递给宫野志保,让宫野志保联系人过来给琴酒收尸,并和工藤说下情况。
赤井伤得很重,移动了这么点距离就开始头晕眼花。他躺在担架上,感觉驾驶员声音很熟悉,便眯着眼,打量起对方的下半张脸。
驾驶员侧过头,露出刘海和眼睛,对赤井笑了笑:“我没来晚吧?”
原来是本堂瑛海。
他去莱叶山赴了她的约,她便驾驶直升机驰援他。
她的父亲说:“只要努力撑下去等待,同伴一定会出现的。”
她等了太久太久,但上帝垂怜,她还是等到了。
赤井也笑了:“啊,正正好好。”
直升机升上天空,向国际刑警的基地飞去,本堂瑛海说:“坚持住,马上送你去医院。”
而宫野志保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她一手抓着担架边,不让担架在机舱内活动,一手托腮,看向窗外。下方的工厂群慢慢变小,连同那些恐惧与爱恨,鲜血与泪水,被一起留在大地上。
你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