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和肃清行动失败了,指挥部既没有抓到琴酒,又没有找到那个可能潜伏在总部中的卧底。
或许卧底并不存在?或许卧底已经离开了?
指挥部不敢赌。
地堡加强了人员检查,除了指挥部成员,严格限制人员进出。行动减少,结束任务的特工们回到地堡就不能离开,有空的特工也不被批准外出。地堡的供应链也遭到筛查,物资输送的速度慢了几倍,只能优先保证必要物品。
地堡里的人越来越多,食物却越来越少。基本的主食没有断供,肉的种类和数量却大幅削减,同样减少的还有蔬菜,但男人们不关心蔬菜,直到嘴角开始溃疡。
最先断货的是酒和烟,然后是咖啡,后来饮料和甜食也没了,每个人都怨气十足。为了平息情绪,地堡调来几卡车的啤酒,按人头供应。人数较少的女特工没有啤酒的配额,更遑论不被重视的女性后勤。啤酒成了硬通货,被一些不喝酒的男性用来交换可乐。从外面人肉带回来的香烟价格更高,一包烟要用三瓶酒换。女性开始缺少卫生用品,FBI的朱蒂逼着管事的公安把这种物资提上日程,结果只运来了卫生巾,没有卫生棉条,让欧美女人非常不适应。
食堂里,爱子啃着胡萝卜,听着旁边的人抱怨。
琴酒越狱,雷声大雨点小,仅仅几天后,就没有人再谈论琴酒。即使提到,也常常抱着一种毫不在意的态度。虽然朗姆被暗杀在公安防备森严的牢房里,但大部分人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只是幸运罢了,特工们说,或者受那个可能存在的卧底帮助。卧底被讨论得最多,因为切实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依我看,那个卧底根本不存在!”有特工和同事嘀咕,“即使存在,又能怎么样?只有指挥部知道行动计划,我们只管去做。那个卧底不潜伏进指挥部,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有可能会行刺?”
“行刺不就把自己暴露了吗?都这个时候了,不想着赶快逃,还行刺?”
“你不知道那些组织成员的脑子怎么想的……”
作为前组织成员的爱子垂下眼帘。
没有人害怕,便显得她的害怕格格不入。对于琴酒和组织的恐惧,是适当的还是夸大的?是他们太轻视,还是她太重视?
她感到孤独,因为无人能理解她的恐惧。她感到荒谬,为自己也为这个世界。为什么她这么恐惧?为什么他们不恐惧?为什么他们不害怕琴酒?为什么他们不在意那个卧底?为什么他们不担心被报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人类的恐惧也不相通。
但仍旧有什么东西,将人类联结在一起。
食堂的角落有一架钢琴,有人打开琴盖,坐在了琴凳上。
钢琴没有调音,但不影响情绪的表达。嘈杂的食堂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那个角落,屏住呼吸,聆听音乐。
一曲毕,所有人鼓掌。另一个人走上前,问弹钢琴的人:“May I?”
弹钢琴的人点点头,站起来,那个人舒展了一下手指,边弹边唱,是《Tell Laura I Love Her》。
有人开始啜泣,然后被旁边的人搂住肩膀。
“喝点酒吧。”另一个人推来一个杯子,“会好受一点。”
啜泣的人接过杯子,吨吨灌进肚子。
第三首曲风热烈,大家开始自发伴奏,有人拍桌子、有人拍手、有人踩地板、有人用叉子敲盘子,还有一个截肢的特工,用腋拐敲击地面。
第四个节目是女声独唱。
音乐会持续了一个晚上,上台的表演家越来越多,食堂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第二天,爱子在食堂里偶遇毛利兰。
“哎?这不是爱子吗?”毛利兰很高兴遇到熟人,招呼爱子,“快坐过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爱子坐到毛利兰的斜对面,毛利兰身边一左一右坐着毛利小五郎和另一位中年女性。
“哦,是你啊。”毛利小五郎也想起了爱子,“为什么安室那个小子不把你送回老家啊?”
和爱子仅一个位子之隔的大块头男性看向爱子。
“小兰,这位是谁呀?”毛利兰旁的中年女性问道,“你不介绍一下?”
“这位是安室爱子,安室先生的表妹。”毛利兰先介绍爱子,然后对着爱子说,“这位是我的母亲,妃英理。”
“我不姓安室。”爱子说。
“啊!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毛利兰眨了眨眼睛,“那你姓什么呀?”
爱子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姓广田。”
大块头露出吃惊的表情:“你就是广田爱子?”
爱子后悔把自己的姓说出来了,她硬邦邦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会是安室的表妹?赤井先生为了从公安手上争取到你,付出了很多……”
像是屁股被针扎了一下,爱子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才不是安室的表妹!我也不要赤井争取我!”
她感到很不舒服。一方面,这种好意太过沉重,她不知道如何应付。明美离世后,她就习惯了在恶意中生活,被忽视是幸运,被讨厌是家常便饭,被针对是小菜一碟。犹如风中飘零的浮萍,她一直独自处于不安全的陌生环境中,战战兢兢,如覆薄冰。另一方面,她还没有放下对赤井的芥蒂,还不知道拿什么态度面对赤井,骤然得知赤井竟然在背后默默为她付出,更觉得情绪复杂,难以消化。而这种默默付出从旁人口中说出,更让她感到不适,有一种地下关系暴露在阳光下的羞耻感。
搞什么嘛!明明赤井才是罪魁祸首,害她沦落至此,为什么说得像她欠了赤井一样?像她不感恩,像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赤井,明美会死吗?她会变成这样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乱说!
爱子从食堂跑走了。
妃英理幽幽来了一句:“我就说安室一定是公安吧,你们还不信。”
“妈妈!现在重点是这个吗?”毛利兰抱怨道,然后转向大块头,“卡迈尔先生,你不去追爱子吗?”
卡迈尔挠了挠头:“但我追上她,又能和她说什么呢……”
然后他轻轻嘀咕道:“我也没说错啊……”
为了把爱子从公安那里争取过来,赤井确实费了很大功夫。他本来打算组织覆灭就离开FBI,但为了给爱子申请FBI的蒸发密令,他又要为FBI多工作好多年。即使这样,也引起了一些不满。因为FBI最早接触到雪莉,却让公安摘到了这颗果实。用组织里的核心科学家换一个自杀式袭击警视厅的无名之辈,即使得到了朗姆的情报,也太不划算。
APTX-4869的解药已经研发完毕,并在小白鼠上多轮试验成功。无法做人体实验,三个幸存者将以自身试药。谁第一个尝试?灰原哀想要身先士卒:“APTX-4869是我研发的,解药也是我做出来的。”但玛丽不同意:“我是成年人,我先吃。”
玛丽回到房间,脱掉衣服,躺到床上,服下解药,把被子盖到身上。很快,她开始发烧,而灰原在旁边看护。过了半小时,被子里的隆起变大,玛丽恢复了身体。
玛丽被观察了几天,又做了几次全身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也服下了解药。又过了几天,志保和工藤新一被国际刑警护送到东京某栋安全屋,由公安接到地堡。
其实玛丽不赞同志保现在就去地堡,因为地堡里卧底的风险还没完全消除。但爱子的蒸发密令已经批下,公安催促FBI交出雪莉来履约,并称地堡里有专门为雪莉建造的实验室,有一紧急项目需要雪莉来把关。此外,志保和爱子的一月之约已到,心早已飞到地堡,急着赴这场迟到了许久的约定。
她去见她了!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像一年前爱子没有在美国大使馆门口等到志保,志保也没成功到达地堡。
公安来了四辆车,远远不算高调。两辆车一组,一组载着工藤新一,一组载着她,分头出发。志保打开车门,坐上后座,发现司机是降谷零。
这是铃木列车后,两人第一次相见,也是志保第一次以真身面对降谷零。
降谷零不知道灰原哀的事,也不知道怪盗基德的事,他们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就错开了视线。
她没说话,降谷零也没说话。
引擎启动,静默在车内流动,志保看着窗外发呆。
见到爱子,要说什么呢?她让赤井先不要告诉爱子她即将到达地堡的消息,想要给爱子一个惊喜。
阳光灿烂,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闪了一下,志保眯起眼睛。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脆响,第一辆车的驾驶座玻璃被击穿了。
降谷零立刻倒退,子弹追了上来,他猛打方向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漂移。失去司机的前车侧翻,发生了爆炸。
“怎么回事?”志保抓住驾驶座的头枕,然后一颗子弹擦着志保的身体飞过,打中降谷零的手臂。
降谷零对志保吼道:“趴下!”
然后他对耳麦喊道:“A组遭到袭击!”
“B组平安。”耳麦里传来声音。
降谷零心一沉。是组织在针对雪莉吗?但今天的行动只有指挥部知道,难道指挥部有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