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躺在床边,仿佛被扔进巨大的蒸笼,锅炉下滚沸的热水烧开,浓白的水气将她整个人熏蒸得满身热汗,衣襟微敞,粉嫩的脖颈也泛起醉酒般的酡红,无端的燥意像千万只蚁虫钻向骨缝,窜进四肢百骸,再钻进体内更深的角落。
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躲进哥哥的怀抱,想……吻他。
她方才明明看到了哥哥,可是他人呢……
床上的姑娘可怜极了,额角狼狈地落下几缕碎发,脸颊绯红,轻轻地喘着气,像毒日头下晒得恹恹的娇花。
崖香一边替她擦脸、擦脖,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落:“都怪奴婢不好,应该提早查了香谱,同姑娘一起做的,让姑娘受苦了……”
阿朝现在意识完全是模糊的,只看到眼前晃动的人影,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仿佛被烈焰炙断了脖颈,呼出的气息亦是滚烫。
“哥哥……哥哥过来了吗?”
崖香无奈地叹口气:“姑娘忍一忍,明日就好了。”
阿朝躺在床上虚弱地喘气:“小腹疼……好胀啊……”
崖香吓得脸色发白,这症状如何牵连到了小腹?
这几日也并非姑娘的癸水期,她不敢确定,掀开薄毯,拨开衣料仔细瞧了瞧,雪白的寝衣上只隐隐看到一谈清浅透明,并无血渍。
既非癸水,姑娘又怎会腹痛呢?
难不成是那药出了问题?
崖香去廊下问了医女,医女赶忙进来替她把了脉,“那药倒不会导致腹痛腹胀,只要姑娘没有吃错东西,应当是无大碍的。”
崖香只好点点头,“事关姑娘的清誉,今日之事,还请女大夫莫要外传。”
医女道“这是自然”,谢府有这么个杀伐决断的主子,医女是不要命了才敢在外胡言。
崖香回到床边,“姑娘晚间也没用什么不干净的晚膳,是哪种疼,您同奴婢说一说?”
手指伸到薄毯下,想替她揉一揉肚子,可指尖才轻轻按下去,阿朝就被激得一个瑟缩,浑身抖如筛糠。
尽管难受至极,皮下却隐隐叫嚣着某种说不出的渴望,她挣扎着,将自己的手掌按在小腹下,那种怪异的渴望似乎得到微弱的缓解,但片刻之后,又是更难熬的胀痛,甚至比饮下鹿血酒的那一回更加难以自持。
强自撑着去了趟净房,却没有半点缓解,想喝冷茶,崖香又怕引发她的腹痛,只好倒了些温热的薄荷水来喂她喝下。
阿朝几乎已经没有意识了,侧躺在床边紧紧按着小腹,整个人像被点燃的哑炮,所有的崩溃闷不作响地隐藏在皮下,却又随时有引爆的危险。
祠堂。
谢昶强忍着体内炙热翻滚的躁乱,一双炙眸如同蓄了火,似乎能感受到她在做什么,每绷痛一次,浑身的青筋都几欲暴起。
睁开眼睛,目光沉郁地落在面前养母的牌位。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少时身负血海深仇,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在切骨之仇中无法自拔,看谁的眼神都带着阴沉的戾气,直到这个孩子呱呱坠地,让他信了人间的温暖,可他不论怎么做,在养母眼中都是一头被敲碎牙、打断腿的恶狼,骨子里流淌的都是杀气腾腾的血液。
倘若他真是忘恩负义之徒,大可将人找回后关起来,派最得力的暗卫把守,如同笼中的鸟雀供养,那么他所担心的事,这辈子都不会发生。
可自幼的感情抹不去,整整八年的失去,让他只想将她捧在掌中疼惜,他最后也没料到,自己会爱上自幼养大的姑娘。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牌位:“你们救了我的命,我自会报答,只要我谢昶在一日,便会护佑她在这世上一日的安宁。”
“可共感这件事,是你们欠我的。”
这世间对于道德礼法极其苛刻,即便是自幼相伴长大的非亲兄妹在一起,也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倘若谢敬安夫妇在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谢家的养子。
他唇边扯出一丝冷笑,“我的确算不得什么好人,这辈子也不会再做她的狗屁兄长。”
“今日我来这里,不为求娶,只是通知你们一声——”
“她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祠堂的烛火越烧越旺,在他漆黑阴鸷的眼底映出一片压抑的滚烫。
回到青山堂的耳房,谢昶叫水冲了两遍凉,那股子燥意压不下去,反倒是愈演愈烈。
门外紧跟着传来急促的哀求声,“大人,奴婢没法子了,您去看看姑娘吧,姑娘一直要见您……”
谢昶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血液里躁动的声响。
他知道她有多难熬,这种感觉,比任何人,甚至她自己都更加清楚。
她意识还模糊着,可他却是从头至尾,十足的清醒。
“你们先退下。”
谢昶走到主屋外,这话甫一落地,那医女微微一惊,姑娘的情形愈发严重,那丫鬟也不知如何想的,竟然真去请谢阁老!
他来就有办法了?
这数月以来,医女在几家勋贵府邸听得一些风声,说谢家这两位主子并非嫡亲兄妹,姑娘是阁老大人的恩公之女,眼下举目无亲,这才被谢阁老养在身边。
眼下这谢阁老让她们都出去,难不成他自己要……府上毕竟没有外男,这位小姐又还未说亲,似乎也只有谢阁老适合进去,可他们素日不是以兄妹相称么……
崖香给她递了个眼色,医女哪还敢再胡思乱想,赶忙躬身退下去了。
铜盆内还有干净的薄荷水,谢昶打湿巾帕,坐到床边,替她将额角的汗拭去。
阿朝几乎是全然昏迷的状态,仅靠着一丝微薄的意识在支撑,杏眸半阖,弥漫着温热迷蒙的水雾,察觉到苦苦的渴求就在身边,几乎是立刻钻进了他炽热的怀抱。
谢昶浑身亦是控制不住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