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唐澜对妹妹动手，宋醒也大吃一惊，连跑过去蹲下瞧宋然的情况，在发现她半张脸高高肿起，甚至掉出来一颗带血的牙时，不由得有些悲愤地喊了一声。

唐澜理也不理他，转着手腕漫不经心地走到宋然背后的沙发上坐下，两条大长腿交叠舒展，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宋然：“怎么，看到我活着回来，你很惊讶？”

“澜澜姐？”宋醒震撼地看着唐澜，又低头去看宋然，不敢相信自己心里的猜测。

“或者说，你很失望啊？”唐澜俯下身子，贴近宋然的耳朵，低声道：“你还是更想听到我的死讯回来，最好是我死了，陆衍安还活着，对不对？”

宋然木着一张脸，仿佛听不懂唐澜在说什么。

唐澜勾唇一笑：“怎么，还要和我装吗？和苏淼淼搭上线多久了？我和陆衍安在书房的谈话你一字不落地偷听给了元老院那些人吧？他们是怎么告诉你他们的计划的？看我不爽，想除掉我很久了，所以托你帮忙弄来消息，准备在这次行动里除掉我是吗？然后没了我，陆衍安就是你的了？”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陆衍安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呢？多亏了你啊，陆衍安这次差点死在外面。”

宋然垂着脸，仍然不说话，但是身体却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宋醒紧紧盯着宋然的反应，在看到宋然身子明显一僵的时候，顿时明白了，这一刻，心里像是被钝刀子狠狠割下一块肉一样痛。

“然然！你怎么这么糊涂！”宋醒恨铁不成钢地抓着宋然的肩膀摇晃，心痛地无以复加，“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你是中了邪吗！！”

宋然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像木头一样任他摇晃。

宋醒顿时更加痛心疾首。

唐澜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看他们兄妹二人的反应，对宋醒知道事情后第一反应不是斥责而是维护也没有惊讶。

她早有预料，她用宋然的命把宋醒绑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服务，自然宋醒也会为了宋然终有一日和自己分裂。

只是她以为宋醒至少会挣扎一下的，毕竟他之前在自己面前显得那么真诚顺从，好似自己让他自裁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好吧，人性终究是经不起考验的。

诚信不诚信，真心不真心，单看选择的两边筹码如何。

上辈子的宋醒是有名的信守诺言，但是上辈子宋醒的妹妹早就死了，也没有人把宋然拿到他面前让他做选择。

所以这辈子，宋醒选择宋然，而非遵守自己的诺言，站在她这一边，是很正常的事。

她早有这样的预料，所以对宋然也算是尽自己所能地容忍和关照，处处放过她，不想把宋醒逼上这样的绝境，但是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所以——”唐澜平静无波的眼底起来微澜，她看着宋醒，认真地问：“宋醒，这就是你的选择？”

宋醒低头，紧紧握着拳，一脸羞愧：“澜澜姐，求你原谅她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会看好她，再也不让他犯这样的错误。”

听到他不仅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甚至还妄想自己原谅，饶是唐澜好脾气，这一刻也被气笑了。

“呵，那你还真是敢想。”她嗤笑。

“澜澜姐，我说的是真的！”宋醒一脸祈求地抬头，和唐澜对视一眼，又到底因为心虚和羞愧低下了头。

他抓着宋然的手，近乎卑微道：“算我求您。事已至此，您好歹活着回来了，不是吗？你和陆市长都没有死，然然她才十六岁，她还不懂事，她——”

“够了！”唐澜踢翻了茶几的一角，“我耐着性子听你说话，不是想听你替她喊冤的！”

“可——”宋醒还想再说，唐澜却已经冷着脸起了身，背对着他道：“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祸不及他人，宋然做的事险些让我回来不了，我和陆衍安因为受的苦不是你能想的。有一就有二，以前她一些小打小闹的小动作，上不得台面的，因为你，我也忍下了，但是现在她都能不动声色地送我去死了，我不可能再忍她。你要是还讲一丁点诚信，记得我和你的约定，就和她断了关系，从此她是她，你是你。我不会迁怒你，你以后还是我的人。”

“第二个选择，你现在立马收拾东西从我这里滚出去，和你妹妹一起滚出基地，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不然我见你们一次，杀你们一次。这是我最好的仁慈！你自己选吧！”

宋醒跪坐在地上，沉默了很久。

唐澜心里知道他恐怕很可能要选第二个，但是想到宋醒这么久以来跟在自己身边，每每她有什么要求，他都尽力去完成，她让他尽心为基地做事，他也就战战兢兢替基地做这做那，奔波忙碌，从没有犯过什么错，每一次宋然做错事，也从不护着，自己第一个就教训了……她带着宋醒在身边这么久，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就是骗人了。

宋醒是块好苗子，唐澜自己不想失去他的帮助，也不想基地失去他。

但是，如果他一定要护在宋然那一边，那她也只能……

唐澜闭了闭眼睛。

“你选好了吗？”这一刻，她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宋醒的表情。

宋醒深深地看了唐澜笔直的背影一眼，又看了一眼跌坐在自己身边，面无人色的妹妹，捏在一起的拳头发出“咔嚓”的骨节摩擦声，他深吸了口气，拉着宋然站了起来，对唐澜深深鞠了一躬。

“澜澜姐，谢谢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栽培和照顾，也谢谢你对然然的容忍和照顾。然然对不起你。我……我这样的人不配继续呆在你身边。陆医生他，很好，你珍重。”

拉着宋然转身的那一瞬间，宋醒的眼角有湿润滑落，他使劲咬住了腮帮子，拳头捏得发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去了别墅的后院。

将唐澜放在自己空间里的东西一件又一件地拿出来，在后院堆出了一座由各种物资组成的小山。

宋然本来一直沉默木然地跟在他身边，在看到宋醒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大把大把将物资往外拿的样子，她偷偷往后看了一眼，见唐澜仍坐在客厅没有要过来坚持的意思，便拉拉宋醒的衣角：“哥，哥，你别这么傻，给我们自己也留一点啊。”

“你懂什么！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宋醒悲痛地红着眼狠狠推开她的手。

宋然一时不查竟然被推得摔倒在地，她也不由难过起来，不满喊了一声：“哥！”

“你给我闭嘴！”宋醒用狠厉的目光看了宋然一眼，那眼里的严厉和冰冷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这一刻，宋然忽然在她哥身上也感受到了在陆衍安身上一样令人畏惧颤抖的冷冽，像是剧烈翻滚燃烧着的火焰被压在冰冷的海水之下，随时都可能冲破表面的平静，炸裂开来，顿时怂得不敢继续说话了。

宋醒沉默着将自己空间里的物资几乎倒了个精光，只留下自己和宋然一天的食物。

最后，他从自己空间里拿出来一条裁剪极好的红色裙子，低着头看了一会儿，放在了物资之上。

他一直想和唐澜说的，澜澜姐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穿这样的裙子一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