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脸期待地看向了裴玄霜,却见对方仍旧怏怏的,盯着窗外无动于衷,只是手上攥着的玉蝉簪子不知何时刺进了掌心里,血水自指缝渗出,染红了蜜合色的中衣。
“主子,你流血了!”秋月吓了一跳,赶忙收好玫瑰簪,急道,“我去给主子拿止血药膏!”
被秋月的惊叫声一吓,裴玄霜飘飘荡荡的心总算归了位。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掌心被玉簪刺破了。她望着那些血水,冷不丁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事,登时难过的坐也坐不住。
“主子,你怎么了?”
见裴玄霜盯着自己流着血的手不住发颤,秋月又惊又骇地道:“主子,您是否身子不适?用不用请侯爷过来?”
听得侯爷二字,本在簌簌颤抖着的裴玄霜浑身一僵,瞬间又一动不动了。
秋月吓青了脸,站在一边不知所措:“主子,你还好吗?”
还好吗?
裴玄霜,你还好吗?
若是没有遇到齐老夫人,没有遇到谢浔,她应该过的还好吧?每日侍弄花草,采摘草药,与孙家姐弟说说笑笑。偶尔需要出诊的时候,便背着药箱翻山越岭,通过浅薄的医术治病救人,结交好友,赚取银钱。
如今,一切都毁了,被谢浔毁了。
便是她再不愿意接受,再不愿意承认,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覆水难收。谢浔有钱有势,心肠又歹毒冷硬,只要他想,他还能对她做出更过分,更残忍的事。
她撑得过一时,却不知道会倒在未来的哪一天里。或许……就是明天。
裴玄霜越想越绝望,她苍然一笑,淡淡地道:“我没事……”说着目光一顿,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药膏不必拿了,叫人熬一碗避子汤来。”
“避、避子汤?”秋月愕然。
“对,避子汤。”裴玄霜撑着梳妆台站起来,胡乱抓了张写满了不知什么内容的红纸,握着青雀头黛笔走龙蛇,飞速写下一张避子药方。
她将写好的方子交给秋月:“这是药方,命人抓了药材熬够时辰及时送过来。”
秋月接过药方,惴惴不安地道:“主子……这、这怕是不好吧?侯爷没说要……”
“你可以将此事告知谢浔,反正我也不打算瞒着他。”裴玄霜不耐烦地打断了秋月的话,“这是我的意思,你照做便可。”
秋月不敢多言,只得点头应下:“是,奴婢遵命。”
直至傍晚,裴玄霜都没能等来那碗避子汤。
避子汤未出现,谢浔倒是出现了。
他穿着一件绯色缎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祥云纹的镶边,腰系玉带,墨发少见地半散着,少了几分沉稳端肃,多了些少年人的潇洒不羁,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俊美不凡。
一夜的春情将他滋养的不错,神采奕奕,眼底流光溢彩。再看裴玄霜,她披散着头发,赤着足,无精打采,白纱覆手,身上仅着一身蜜合色中衣,轻薄光滑的料子令中衣下的斑驳清晰可见。
两相对比,差异明显。
饶是有些心理准备,谢浔还是被如此颓废不堪的裴玄霜激了下。
原本的喜色荡然无存,狭长的眸子里渐渐拢上了乌云。
他就那么目色沉沉地盯着裴玄霜看了一会儿,然后一挥手,并人将晚膳摆了进来。
“听说你醒后没吃什么东西,便是茶水也没饮一口。怎么着?成亲头一天便想找本侯的不自在是不是?”
裴玄霜白了谢浔一眼,转身朝卧房走去。
“你给我站住!”谢浔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裴玄霜的胳膊,抬起她覆着白纱的手道,“手是怎么回事?你想割腕自尽?”
裴玄霜微有讶异地扫了谢浔一眼,觉得对方莫名其妙又可笑:“割腕?谢浔,你也觉得自己太过欺人太甚,会逼得人自戕绝命是不是?”
谢浔额角一跳,不过窒了一瞬,便又恢复了先前不可一世的样子。
“是我多虑了,你心性坚定,百折不挠,岂会做出自戕这种没出息的事。”他和风细雨地笑了笑,亲昵地揽住裴玄霜,道,“你别生气,我本不愿和你争吵,只是听说了你不曾好好用膳休息的事,有些着急罢了。”
他将裴玄霜带到餐桌边,拉着她的手坐下:“我原想一整日都陪着你的,但你忽然间住到了督府来,上上下下都没有个准备,我总得出面操办操办,一来为你料理好一切,二来替你给下人们立立规矩,以防我不在的时候他们轻待了你。”
裴玄霜只当谢浔是第二个秋月,他说他的话,她走她的神。
谢浔忍着心中的不耐,微笑着面对裴玄霜的冷脸。
“霜儿,你饿了吧?我叫人从万鹤楼送来了一桌子好菜,你尝尝看有没有可口的,若没有便撤下去,再换一桌新的来。”
谢浔殷勤地为裴玄霜布菜,裴玄霜却连头都不抬,冷漠抗拒的样子叫一众下人提心吊胆。
在沛国,有几个人敢忤逆武安侯谢浔?别说一籍籍无名的医女了,便是当今皇上都要对其礼让三分。这位主简直是在……作死。
就在下人们以为这位刚嫁进九门提督府的裴姨娘要被谢侯爷狠狠教训一顿的时候,谢侯爷竟是默默舀了一碗汤,巴巴地奉在了裴姨娘的面前。
“霜儿,你若实在没胃口,便喝一碗汤吧。我瞧你这般精神不济,怏怏不乐,心里着实不舒服。”
“侯爷心里不舒服,我便要乖乖听话吗?”裴玄霜闭了闭眼,“侯爷若实在看不惯民女这副样子,想要民女喝汤吃饭,便叫人给民女灌下去好了。”
谢浔盯着油盐不进,半点颜面都不给他的裴玄霜,狠狠捏住了汤碗。
白玉薄壁的汤碗不堪其力,“砰”地一声裂成了无数碎片。碎片划破谢浔的手指,流了好些血出来,衬得谢浔的大手愈发的白。
他挥了挥染着血的手,命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下人退下,继而抓了块绢子随便擦了擦,重新给裴玄霜舀了一碗汤。
“那碗不好,你尝尝这碗。”他再一次将汤碗摆在裴玄霜的面前,露出一脸讨好温柔的微笑。
“谢浔,你这样有意思吗?”裴玄霜不厌其烦,抬起眸,凉凉看着谢浔,“比起给我盛汤,你现在更想杀了我吧?”
谢浔目光一沉,兀自忍耐了一会儿后,冷笑着摸了摸裴玄霜的脸道:“是。我的霜儿可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