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晚秋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旁边的男人见状,嘴里骂骂咧咧,那小男孩吓哭,被兜头给了一巴掌,格外响亮:“哭你妈x,再哭老子跺死你!饿死拉倒!”
徐牧远看得皱眉,正要上去,孙晚秋把他一拉:“他打给你们看的,你别上当。”
那小孩,平日里也喊妍妍姐牧远哥,日头下,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四处悄寂,仿佛只有那一声声冤屈的哭,余妍看着,一时也没了话。
等男人揪着孩子耳朵远去,徐牧远依旧站着不动。
贺图南婉拒了余妈的好意,在隔壁小卖部迅速买了几瓶水,喊过徐牧远,几个人往厂房去了。
这样的场景,在北区,司空见惯。
是孙晚秋先开的口:“我们村,这样的人也有,一点出息没有只知道打老婆孩子。”
展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
徐牧远神情平静:“这儿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厂子效益好,大家在一起都很和睦,偶尔有吵架的,别人劝劝也就过去了。”
孙晚秋深深看着徐牧远,她拧开水:“习惯就好,人一穷就顾不上体面,要是又穷又懒,那就彻底连脸都不要了。”
徐牧远猛得抬头。
孙晚秋笑:“别这么看着我,”她顺带瞥了眼贺图南,“我跟展颜,从小在村里,什么都见过,听你的意思,你至少以前还有过一段甜蜜的童年,比我们强多了。”
徐牧远没办法反驳。
“我们就上学一条出路,当然,我觉得你也是了。”她看着他说,好像看同类的目光。
徐牧远终于露出点笑:“那是,你说的对。”
“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我看看你们以前的厂子吧?”孙晚秋提议,几个人在空旷静寂的车间里,转了几圈。徐牧远似乎熟悉每个角落。
孙晚秋倒很有感悟,这么多机器,这么多车间,说没落就没落了,人间的事,可真操蛋。
“啊”展颜被一截翘起的铁丝勾了下腿,她一个趔趄,贺图南攥稳她手臂,徐牧远也过去看:“怎么了?”
她低头:“没留神,好像刮小腿了,没事儿。”
贺图南已经蹲下,见上头红了一道,不过,没破皮儿,他抬头:“疼吗?”
孙晚秋和徐牧远看着两人。
展颜摇头:“就刚那一下觉得有点疼。”
贺图南笑笑,站起来,对徐牧远说:“我他妈大白天就要被这儿的蚊子咬死了,”说着,似笑非笑看看孙晚秋,“晚秋妹妹,看完了要不咱们出去?”
他跟孙晚秋没什么可聊的,不过,他承认,孙晚秋有棱有角,很有存在感。
徐牧远忽然也看向孙晚秋:“你们也很熟?原来认识?难道你也是图南的表妹?”他末了一句,玩笑语气。
表妹……展颜脸上别扭一下,心却砰砰,她忘记跟孙晚秋交代点什么了,不由看向贺图南。
贺图南噙着笑,手却捏了捏瓶子,眼神落在孙晚秋身上,只一眼,却像会说话。
他只希望孙晚秋再聪明点儿,听得见那个“也”字。
展颜抢着开口:“当然不是……”话没说完,孙晚秋已经搂过她,笑笑的,“我倒想也是贺图南的表妹,住城里多好,可惜,我只是表妹的同学,”她点点展颜脸颊,“看,这就急了,怕我跟你抢哥哥啊!”
说罢,有些得意地挑眉看了看贺图南,意味深长笑了。
贺图南的手,不易察觉地松开瓶子,非常自然地接口:“我也把你当妹妹的,你们都是小妹妹。老徐,是吧?我的妹妹们,你也得给我当妹妹招待。”
他想,孙晚秋果然是聪明的女孩子,聪明极了。
可徐牧远的表情,却是很微妙的,他只是一笑,压根没接这个话。
北区一半是喧嚣,一半是沉寂。日头已经西斜,他们走在晚风里,落霞要烧起来,艳艳的映着几个少年人的脸。
身后的北区被抛掷脑后,又宛如一个庞大的废墟,不会说话。
孙晚秋回来的路上,依然健谈,根本不提表妹那件事。
一直到晚上,两人在浴室洗澡,展颜刚想解释,孙晚秋就按住了她的嘴唇,耐人寻味地笑:
“我以为,贺叔叔昨天跟贺图南说什么带着妹妹玩儿,是礼貌说辞。”
展颜抓住她手指,挪开了:“你怎么知道贺图南说我是表妹呢?”
孙晚秋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徐牧远那么问,我就知道了,而且我还知道贺图南怕我说错话。”
展颜抿嘴笑:“我还以为,我们要露馅儿了。”
“我们是谁?”
“我,还有贺图南。”
“我还以为,你的‘我们’,说的是你和我。”
孙晚秋歪着头,她忽然道:“我昨天问你,有没有想接吻的对象,你说没有,你骗我。”
展颜顿时急了:“我没骗你呀。”
她跟她一起长大,她有时,会隐瞒一点自己的心事,但她绝没有欺骗别人的习惯。
孙晚秋表情古怪:“哦,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