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件事,自然是面对寝室里这群室友。
寝室里,徐牧远正在吃馒头咸菜,他原本也是节俭的性格,如今,在物质上更是困乏到贫瘠。
贺图南推门进来,里头的人猝然看向他。
“回来了?”徐牧远先开的口,吃得很慢,“展颜怎么样了?”
寝室长几个就差嘴都挂他身上去,不像班长,什么事都这样镇定,索性抢过话头:
“贺图南,这怎么回事啊?都说老徐喜欢展颜,我们怎么瞧着你也喜欢人家呢?你小子早暗度陈仓了吧?”
寝室鸦雀无声。
他来前,大家在错愕中讨论一番,得出结论,也许两人早在偷偷谈恋爱,神不知鬼不觉,连老徐都瞒过去了!这事儿,贺图南做得可不地道。
贺图南神情自若,走过去,笑骂了一句:“鬼扯什么?”
寝室长忍不住问:“你明明……”
“展颜是我表妹,”他随手捞起本足球杂志,“不要给我瞎胡扯。”
徐牧远看看他,贺图南早在心里咂摸过老徐见过展颜爸这事儿,其他人好糊弄,老徐是糊弄不得的。
于是,轻轻叹气,“我瞒着大家,是因为我表妹家情况复杂。”
大家听得更糊涂了:“既然是你表妹,干嘛装不熟呢?”
贺图南眉头一攒,说:“她家里……”刻意一顿,是有心说给徐牧远的,“非常贫困,现在算是寄居我家,在学校里我要是跟她走得近了,难免被人问,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寄住我家里。”
“这有什么,住亲戚家也是正常的。”
贺图南啪地合上杂志:“你懂什么?展颜是女孩子,她家里那个样子你们是没法想象的,寄人篱下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真看不出,贺大少你这么爱护表妹,可惜了,古代表哥表妹是一对儿,今天可不行了!”寝室长哈哈大笑,顺带推了把老徐,“这下好了,老徐,刚才还担心你俩兄弟反目,闹半天,你是要让贺图南当你大舅子!”
贺图南听得太阳穴乱跳,笑着移眼,目光落在徐牧远脸上:“有老徐这样的妹夫也不赖,就怕,老徐不稀罕我当他大舅子。”
室友们轰得来了劲儿,撺掇老徐喊他“表哥”。
徐牧远馒头被碰掉了,他弯腰捡起,也不生气,揭了皮儿吹吹,笑着继续吃,两只眼,盯着贺图南:
“稀罕。”
“承认了,承认了!”寝室长得意洋洋,好像繁重的课业之下,聊些男男女女的事最为快意。
校园里八卦传得最快,运动会没结束,很多人知道了贺图南同展颜是表兄妹。
晚自习他请假,徐牧远正在给同学们找英语磁带。
“我跟老师说过了,你把我请假条回头给他。”贺图南简单收拾两张试卷,要走人。
“去年暑假,在新华书店你就是来找她的吧?”徐牧远收下他请假条,突然问了句。
贺图南眉毛一挑,点点头。
“真能装。”徐牧远节制地评价了句,他的笑眼,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莫测,贺图南神色如常:“彼此彼此。”
“什么意思?”
他笑:“平时再怎么起哄,不见你有多大反应,今天才知道,你原来是稀罕我当你大舅子的。”
“我以为你早看出来了。”徐牧远没一点心虚的模样。
贺图南朝他肩膀一拍:“走了,你以后能不能当成我妹夫,不在我。”
一转身,笑容变淡。
他到家时林美娟很意外:“你不上自习的吗?”
贺图南把棒球帽一摘:“不舒服,感觉今天跳高窝着心口了。”
林美娟要带他去医院瞧瞧,他摇摇头:“我自己去过了,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了,我正好再拿点东西。”
“颜颜今天摔着了,你知道吗?”林美娟往展颜房间努努嘴。
贺图南轻描淡写:“知道,好像没什么大事,运动会磕磕碰碰正常得很。”
林美娟叹息说:“你们小孩子总是不小心,真撞个好歹,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吃饭了吗?”
“吃好来的,我有点累,妈晚上打算干嘛?”贺图南把拉链卫衣脱了,扔沙发上,人懒懒一躺,林美娟顺手帮他收了衣服,“这点你就不如你爸,外头穿的衣服不说挂起来,这么一扔,像什么样子呢?”
姥姥姥爷把妈教育的很好,规规矩矩,干干净净,贺图南疑心这样累不累,他不管那么多,脚一翘,开始揉发酸的太阳穴。
“你爸晚上有应酬,不知道他这一天天的怎么应酬那样多,我去你宋阿姨家坐一坐。”
林美娟说完要出门,贺图南倏地一睁眼,撑起身,想了想,仿佛意识到什么又缓缓躺下,等门被带上,他弹簧一样爬起来,去敲展颜的门。
展颜戴着耳机,正在听歌,贺图南进来,她什么也不知道。
“都摔晕了,还听歌。”贺图南直接伸手把她耳机拿下,丢一旁,“还头疼吗?这会儿戴耳机不好。”
展颜见他回来,高兴地说:“我听了会儿元旦汇演同学们唱的那几首,你看,都很好听的。”
盗版磁带上写着“一人一首成名曲”,四块钱一盘,贺图南嗤之以鼻:“你从哪儿弄的?”
“同学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