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窗户呼啦下拽开了,有人伸着脑袋看,一阵窃笑,徐牧远低头说:“你别介意,同学们喜欢瞎起哄,闹着玩儿。”
展颜不明白他说这个做什么,问说:“你知道怎么寄资料吗?我想把资料给我在县实高念书的同学寄过去。”
徐牧远说:“你来找我,就是问这个?”
展颜又露出方才的青涩:“我觉得,问你比较好,我同桌也不知道,我只能问你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徐牧远当下是和她们一样的,他有过好生活,可好生活没了,他知道生活的那一面是什么了。所以,她对他,有莫名的亲近感,信任感。
他像个兄长一样,能给人正确的建议。
“我还真没给人寄过东西,以前,我爸寄过挂号信,给老家寄过钱,但如果是大一点儿的东西,我不太清楚。”徐牧远有些无奈,“你等等我,我进去问问同学。”
刚转身,他似乎还有话问她,展颜看懂他的眼神,他有疑惑,她说:“我同学没钱,我直接给她寄钱她肯定不要。”
徐牧远冲她温柔一笑,进了教室。
他问了贺图南,在他的认识中,贺图南是什么都知道的。
“问这个做什么?”贺图南靠着墙,长腿交叠撑在凳子上,漫不经心抬了抬眼。
徐牧远跟他没什么好隐瞒:“刚刚,展颜来跟我打听怎么寄东西,你还记得她吗?上次碰巧跟你一起去自来水厂的女生。”
贺图南眯了眯眼,看着徐牧远:“她啊,有点印象,她跟你很熟吗?怎么总是找你?”
徐牧远这次却没正面回答,他说:“你要是知道,你出来一下告诉她吧。”
贺图南起了身,跟徐牧远走出了教室,这边,宋如书不禁抬头,目送两人出去。
“展颜,贺图南你还记得吧?暑假见过的。”徐牧远笑指了下贺图南,“他知道,省的我再学一遍学不清。”
展颜没说记得,也没说忘记,她看看贺图南,微微笑一下。
贺图南像陌生人一样客气:“你要寄什么?”
寄什么,都花的是贺叔叔的钱,展颜把零花钱存了起来,目前还不需要再张嘴要钱。
“寄几本数理化的资料。”
贺图南问:“往哪儿寄?”
“永安县城。”
贺图南了然,难怪,她平时跟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爸给的钱从不见她花出来,她这是准备支援哪一位。
“不如直接寄钱了,有那个邮费,够再买两本资料的了。”贺图南开始不动声色试探她。
展颜脸上有几分犹豫:“很贵吗?”
“贵。”贺图南言简意赅。
“那寄钱,信封要是万一丢了怎么办?”
贺图南眼里尽是揶揄:“你真够土的,你以为怎么寄钱,放信封里吗?你寄资料这种大件丢了才不好找。”
徐牧远听得微微皱眉,说:“她只是不懂。”
贺图南似笑非笑瞅着徐牧远,第一次不给好友面子:“你懂?你懂你说给她听,”他又看眼展颜,“我说的够明白了,听不听随你。”
他说完,眼睛里就彻底没了笑意,转头走掉。
“别介意,贺图南他……”徐牧远一时想不出怎么打圆场,反倒是展颜,很平静,“没关系,我再考虑考虑怎么办。”
“笔记对你有帮助吗?”徐牧远问。
展颜说:“嗯,你的笔记一目了然,对我帮助很大。”她把徐牧远当成一个兄长式的朋友,跟他说话,没什么拘束,很自然,她看他的目光也清清白白的。
只是课间十分钟实在是短,铃声一响,展颜就轻快地说了“再见”。
教学楼灯火通明,展颜站在楼下,望着四周,好像处在一个白昼里。米岭镇中心校,只有一栋两层楼,院子一望到底,那里,也住过三载青春年少。
她不知怎么了,忽然很想米岭镇中心校,老师,同学们,操场上的梧桐树,双杠……怪不得贺图南进了厕所立刻出来,展颜这会儿才弄明白。
她又忍不住无声笑了笑。
世纪大阅兵要开始了,这是九九年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也最隆重,一中的学子们关心阅兵式上出现的新武器,所有人,都好像很激动,小饭馆里,老师的办公室里,人人都在谈五十年大庆。
这天,广场上中央摆着巨型花篮,人们骑着自行车满面春风地驶过。阅兵直播结束后,这里会放气球。
贺以诚告诉两人,阅兵结束后带他们去广场看看,本来,贺图南了无兴趣,凑热闹这种事,他没兴趣,但展颜说好,他看看她,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喜欢凑热闹的人。
家里电视很大,林美娟不在,贺以诚陪两个孩子看阅兵。
展颜坐沙发上,很安静,贺图南托腮沉沉盯着电视画面,时不时的,瞄展颜两眼,她看得很专注,有好几次,也许是因为看到里令人澎湃的画面,她想欢呼,可红红的嘴唇只是动了动,又安静了。
“今年,海军陆战队武警特警都是第一次受检阅。”贺以诚跟他们说话,随便起个话头,展颜侧了侧身,不知道怎么回应。
“颜颜,会不会觉得枯燥?”贺以诚见方阵走完,接下来是新武器亮相,他觉得,女孩子可能不太兴趣。
展颜感兴趣的,她连广告都喜欢看。
“没觉得,我觉得都好看。”
贺图南手指摩挲起唇,微微地动着,很好地掩饰了嘴角那点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