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毛知晓太子殿下的心意, 却不理解他为什么放着那么多贵女不去宠爱,却唯独为了这么个小官之女四处奔走。
在宫里遇见时,也只是觉得长得漂亮, 为人通透, 但今日瞧见她这般与虎在一起的模样, 倒是另有一番神韵。
殿下在云州长大,爱慕上这么个特殊的与虎为谋的姑娘,倒是能理解。
这般一想,就想卖个好给她。他琢磨了一下陛下的意思,知晓这个好卖了没事,便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折夕岚吓了一跳。她赶忙起来,春萤不好意思的道:“奴婢方才在厨房,没接到公公。”
新买回来的奴仆没经过事情,听说是太监,又是来传旨的,便直接带了进来。
是要带去坐堂的,只是要经过这个院子,便碰上了。
府里的奴仆在折松年和周锦昀入狱之后就送走了大部分,只留了几个小的,不太机灵,卖不掉,他们也不愿意走,跪着说只想有口饭吃,折夕岚就没卖。
她如今颇为良善,基本不做恶事。
——彼时她还想,她这般的人,竟然开始有意识的行善了。
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她跪在地上,接了圣旨,然后道:“公公,我需要换衣裳么?”
陈二毛弯着腰道:“折姑娘,不用担心,陛下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轻声道:“因为一些事情,陛下其实一直觉得对不起太子殿下,对他虽然明面上骂,但是心里很是疼爱。”
“您是太子殿下看重的人,折大人是太子殿下敬重的人,周将军也是殿下的心腹,你们每一个,陛下都不会去伤害。”
“待会进宫,还望姑娘心里稳一些,不要被吓着。”
这话如此直白,折夕岚心里隐隐有了数。她跟着进了宫,本以为会被领着去御书房,结果却直接进了上朝的武德殿。
大殿里面站满了人,折夕岚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见了她来,好几束目光都看向她,她也不怵,头正腰直,规规矩矩下跪,然后听见皇帝问,“折二,你阿兄要死了。”
折夕岚猛然抬头,“陛下,不是说流放吗?”
皇帝面上就有些不高兴。
他拍着桌子大骂:“你也小女娘,啥也不懂,流放就等于要死了,周老狗追着他咬,朕为他说情都不听,估计等你阿兄被流放出去,他就要找人下手了杀人了。”
周平要此时真有些害怕了。
陛下说出这句话,若是有人恨他,那找人杀了周锦昀,那这锅就是他的。
陛下……也太口无遮拦了。
他心中颇为埋怨,但也知晓他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于是连忙跪下,惶恐道:“陛下,臣绝对不会做出这般的事情。”
皇帝便拿起旁边的一个杯子砸了下去,呸了一句,“你个黑心的,还想骗朕,闭嘴吧!”
然后立马跟折夕岚道:“看见了吧,此人心胸狭窄,也不知道你阿兄哪里得罪了他,就是不肯放过他,朕看啊,反正他得杀了你阿兄,你怕不怕。”
折夕岚不敢放过任何一句话的意思,脑子里面转起来,听见皇帝一句一句的死字,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念头。
她就磕头,响亮的磕,哭道:“陛下,我阿兄实属冤枉,您放过他吧,别杀他。”
又朝着周平要磕头,“周大人,求求你了,我阿爹已经被你陷害死了,你别杀我阿兄,你以后死了,我年年清明为你祭拜。”
皇帝乐了。
这姑娘一点就通,不愧是他儿媳妇。他就顺着她的话道:“别胡说八道,你阿爹死是他罪有应得,可不是周平要陷害,朕虽然现在看这老狗不舒服,但你也不能在朕面前瞎几把……瞎说。”
周平要松了一口气。陛下这般的性子,才是他愿意跟随的主要原因。
无论青州王出什么诱惑,他都没有想过背叛。折松年此事,他查出来了,自然要利用利用。他敢利用,便是折松年无论是不是陛下的人,他曾经都是参与过青州贪污一案的。
贪了银子,就要受罚,他没有错,就不害怕。
他是个老狐狸了,哪里被一个小女娃能制住,立马顺着杆着往上爬,道:“陛下,臣绝无陷害之意,一字一句,都有认证物证在,未曾有一句话说谎。”
折夕岚眼睛就瞪起来,眼泪从眼角流下,又开始磕头了。将一个气愤,无助,委屈的姑娘神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哽咽的哭道:“我父是什么人,难道就凭你三言两语,人证物证就能定下罪的么?”
“周大人,你去云州,去青州问问,问问所有的老百姓,问问他们,我父亲这般的人,是否会贪污白银百万两。”
“直到进京做官,我家都是家徒四壁,毫无周大人宅子的风采。”
她气得手抖,“我阿爹名满云州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什么贪污白银百万两,只要出去问个云州百姓,他们便能如同我一般,想得到是周大人故意陷害。”
“这天下,又不是没有这般的冤假错案。”
她再忍不住,捂住脸大哭道:“我阿爹委实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这是诸位大人都知晓的啊,他从来只知晓做事,而不知晓什么官场人情,不然以探花之名,为什么做了那么多年,得了那么多赞誉,却还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
“周大人,我阿兄阿爹若是得罪了你,你打他们一顿就好了,何必要故意置他们于死地。”
周平要皱眉。
这一句句的,怎么不像是要给周锦昀顶罪,而是想要给折松年翻案。
这个小女子,嘴皮子倒是厉害,哭哭啼啼几句话,便让在场众人一些老狐狸隐晦的看向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