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犹豫,也没有进去通报,不过里面明显听见了她的声音,没一会儿,云王世子便从里面出来了。
宴七姑娘给他行了礼,他颔首,目不斜视走了。金蛋便解释道:“我家世子不善言辞。”
宴七姑娘也没在意,直接撩起帘子进屋,外面毕竟是冷的。只有傅履那种蠢蛋才会爬地走,还把脸埋进土里。
她搓了搓手,从旁边捧起一个手炉。三哥哥这里的手炉多,她方才就已经抱走了一个,如今再抱起一个,榻上却还有好几个。
她笑着道:“祖母实在担忧你,瞧给你准备了多少暖炉啊。”
就是怕冷的小姑娘也用不了这么多。
宴鹤临便招招手,将她招过来,又把一条毯子给她,“怎么又回来了?”
宴七姑娘便看看四周,“让他们都出去吧,三哥哥,我有话跟你说。”
宴鹤临就笑起来,“好。”
仆从们散去,他也配合着小声问,“是什么事情啊?”
宴七姑娘低声,“方才我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南陵侯家的少爷,就是班鸣岐——他手上有一方月白色的帕子,三哥哥,我瞧着,那帕子跟你的一模一样。”
宴鹤临脸上的笑便慢慢的散下去,而后喟叹一声,“已然有了么?”
宴七姑娘不明所以,“什么是已然有了?”
是之前不曾拥有么?
宴鹤临便对她道:“此事复杂,以后能说时,我便说与你听。只是你要应下我,此事不要再跟其他人说,任何人都不要说。”
宴七姑娘点头???,“好,我答应三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三哥说的,她就会做。
不过,她还是把自己知晓的都说出来。
“你也知晓,我自小就喜欢穿金戴银的,对这些首饰和布料十分讲究。读书我不行,但是钗子我看一眼,就知道是谁家的手艺,布料看一眼,便也大概说得出来处。”
她认真回忆,“那帕子看着像是蜀州的缠丝锦。我听闻三年才会放出一批来卖。其他的,便都是贡品。”
她道:“不过,在贡品里面,这也算不得好的,不上不下吧,宫里又把它们赐予各处。”
宴鹤临没想过还有这般的出处,正在出神,便听七妹妹继续说:“这帕子,不是做给姑娘的。姑娘家的帕子都会收边,边角绣上各色的纹样,但男子的帕子不同,男子帕子不收边。”
她说完,松口气,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总算安心。便站起来,“三哥哥,你先歇息吧,我回去了。”
宴鹤临本在出神,闻言点头,“快些回去吧,外面冷,戴好帽子。”
宴七姑娘便无事一身轻走了,留下宴将军发愁。
方才祖母让七妹妹送了一本诗集来,里面一页有明显的折痕。他看过去,上面写着一句诗:残雨斜日照,夕岚飞鸟还。
他就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她是想明白了,想要替他去说亲。
他也心动。想着姑娘虽通透聪慧,又在那般的水土和境地里长大,所以不信他,他明白。
她活得谨慎又小心,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不愿意为了他冒险,他也明白。
但人之心,明白两个字,却总归是抵不过意难平的。他若是只听她拒绝便往后走,便这辈子也无法寿终正寝了。
他怕吓着她,也不敢贸然在她面前一次一次的出现,他明白她的性情,他若是走的太近,她就不是现在这般好脸色,还为她哭了。
她会逃得无影无踪。
所以他不敢逼她。他不敢,盛长翼也不敢。
他看得出,盛长翼也是欢喜姑娘的。两人的缘分比他更深,相识更早,她对他有一种其他人无法胜过的信任。
他便把盛长翼看成了劲敌。但是劲敌归劲敌,要解决的事情有着一致的目的,两人便暂时联手。
他们这段日子都在压制和对付随游隼。其一自然是因着太子和四皇子之争,其二,是为了姑娘。
盛长翼说,有随游隼这般的人在,她想来不会安心。她来了京都,若不接触秦家还好,一旦知晓秦馈跟害死她阿姐和阿娘有关,她也不会安心。
若是让她当个瞎子聋子,将事情做好之后告诉她,她就更不安心了。她这个性子啊……
若是糊里糊涂的活,也能活。但她这般只因年岁还小,年岁大一些,有一日看见了更加广阔的天地,撞了南墙回头,便要受抽骨扒皮之痛。
到时候,谁都不忍心。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她自己做选择。宴鹤临同意他说的,也愿意按照他说的去做。
宴鹤临长叹一口气。太子已经盯上了宴家,他们都觉得他被背叛,便是太子做的手脚。此种情形,四皇子若是有云王的投名状,又能上一层。
四皇子是高兴的,他一高兴,有些对付随游隼的事情便好做。
到时候京都大乱,她今日的小插曲也不会有人去揪着不放。若是他们败了,也有康定长公主护着,不会有事。
方方面面,周全的很。
其实按照他们最初想的,便没有想她进今日这场局。只是随游隼太不可控了,他如今已然疯魔,宴鹤临也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与其等着他发疯,让别人发现她的存在,不如先推出来,让陛下知晓她的存在。
她在明处,便比在暗处好。她今日针对的是秦家,是太子,只要出了事情,便是太子的过失,太子处在危难之际,按照他的性子,必然不敢做出让皇帝拿住把柄的事情来。
一件件的事情在他脑海里过,慢慢思虑,等到睁开眼,正好看见手里不知何时攥着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