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前跑去。
可是她越心急,神道也就越长,她跑了好久也没能追上林守溪,她停下脚步,心中翻涌起孑然一身的孤独感,她坐在地上,倍感委屈。
这时,林守溪又回到了她的身前,对她伸出了手。
慕师靖不觉感动,只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她狠狠打了下林守溪的手,恼道:“谁让你回来的?”
终于,他们还是来到了岸上。
鞋子触碰到坚实的陆地时,慕师靖感到了难言的踏实。
地宫很大,危机四伏,一个月也无法逛完。
他们没有明确的去处,只是在广袤的地下世界里行走,通过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们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当年苍白陷入绝境时的痛苦——她想要创造一个自欺欺人的世界,但她终究没能骗过自己,最后,她只能孤注一掷地将希望寄托给一个终极的幻想。
慕师靖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他们境界恢复,已无性命之虞,此时行走地宫,更像是在探索瑰丽神秘的洞天奇景,这里虽然是苍白创造的,但慕师靖行走其中时,依旧常常被一些诡谲异象惊吓到。
与初来地宫时一样,他们踏足此地,立刻受到了土著生灵们的敌视与围攻,他们被一群会放电的老鼠撵着跑了好久,又在海里遇到了似鲤似龙的狂暴怪物,林守溪并不畏惧它们,但他也没有拔剑,只是一味地带着慕师靖逃跑。
这样的逃亡总能唤起他们诸多的回忆,说来也怪,这些惊心动魄,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画面,在回看之时,竟蒙上了一层温馨的光。
逃至一片犬牙交错的石林时,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慕师靖坐在石头上,侧目望去,忽然看见了石缝中长出的花。
那是一朵白色的四瓣之花,花瓣单薄清丽,花茎纤细脆弱,它从石缝中挣扎出来,顽强地在风中飘摇。
“你看,即使是再险恶的地方,也总有美好之物在幽暗与夹缝中生长出来,当年的苍白固然绝望,但她心灵的深处,希望应从未磨灭。”慕师靖说到这里,不由莞尔,心情也随之明亮了许多。
她伸手去抚摸花瓣,想让指尖也沾一点希望的花香。
林守溪却抓住她的手腕,说了一句‘小心’。
下一刻。
鲜花下的大地震动,一条藏在岩石下的藤蔓之蛇闪电般冲出,咬向了慕师靖。
原来,这朵鲜花是从藤蔓之蛇的额头上长出的,它以芬芳的花朵为饵,吸引其他生命靠近,然后发动突袭,将其吃掉。
慕师靖回过神时,藤蔓之蛇已被林守溪斩杀。
白色的花随着生命一同枯萎。
慕师靖感到失落。
穿过嶙峋石林,继续向前,是一片淡水湖,湖水由地缝中漏下的雪水聚成,远远就能感到一阵清凉。
这片湖泊倒是平静。
慕师靖坐在湖边,不由想起了当初与林守溪泛舟的夜晚,孤岛宝刹,风雨来袭,冲天的风潮卷过,吹落了岛上沉甸甸的蛇血梨。
如今,斯人未改,只是当时月色已不可捉摸。
慕师靖还在黯然神伤时,一旁的林守溪已雕刻好了木舟。
木舟入水。
林守溪牵着她的手跳上木舟。
慕师靖立在舟头,黑色礼裙的下摆贴着纤白的腿儿拂动。
水中的鱼儿在湖面上惊起圈圈涟漪。
接着,这唯美的画面之下,无数的尖牙利齿的食人鱼跳出水面,向着船舱上涌来。
曲调落幕之时,更有恶蛟从深潭抬首,要将他们连人带舟吞掉。
木舟停靠岸边。
岸上是一片冰雪。
慕师靖坐在冰雪之中,将白雪放在掌心揉搓,竟浑不觉冷。
“我小时候,师姐给我做过鱼,师姐做鱼的时候,总会先给鱼弹一首古琴。我不理解,向师姐询问缘由,师姐说,她这么做是想让鱼放松,并在鱼彻底放松戒备之时,冷不丁将其斩杀,这样的鱼,生前愉悦,所以肉质也最为鲜美。”
慕师靖在玩雪时,林守溪的说话声响了起来。
慕师靖听了心头一惊,问:“你这是在借鱼喻人?”
她想,现在的自己不就是那条在宰杀之前被带出来放松的鱼吗?
“什么借鱼喻人?”
林守溪疑惑发问,并将烤好的鱼递了过来。
慕师靖看着这条鱼,不免有物伤其类之感。这种悲伤很快又被鱼肉的鲜美一扫而空。
吃过鱼,饮过泉水,两人继续向地宫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越是寒冷。
若之前世界的主色调是险恶,那眼下的世界就只剩下严寒了,这晶莹冰雪里,他们是唯一的生灵。
雪原朝着高处耸立,宛若一座隆起于地下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