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溪轻轻点头,说:“你不是任何人的奴隶。”
“是与不是由不得你做主,怎么,你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司暮雪咯咯娇笑。
死城被女帝一剑斩成两半。
雨街的尽头,黄衣女帝淡漠睨来。
“你也要背叛么。”女帝问。
“陛下也会问这么蠢的问题么?”
司暮雪反问,她走到林守溪的身边,望向高台,笑意中带着些许的自嘲:“陛下当初选择我,是觉得我是你最忠实的棋子吗?当初或许的确如此,但陛下忽视了一点,棋子也是鲜活的生灵,棋子经历得多了,总会苏醒,哪怕苏醒的代价是沉重的。你想将我养成你听话的狐狸,却不知是在蓄养恶虎。”
“你不是狐狸,也不是恶虎。”女帝说:“你是我的狗。”
司暮雪不以为意,问:“那陛下又是谁的狗呢?”
女帝琉璃瞳中闪过一丝异彩。
黄袍内的手不自觉触了触脖颈的金色圈环。
司暮雪闭上眼,回忆往事。
自神域始,至长安终,跟随她的弟子纷纷惨死,信任她的贺瑶琴断然背叛,她一路走到这里,经历了太多失败,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苦难将她的心境撑开,于是,她也可以容纳更多的自由。
这是疯臆之人清醒前的阵痛。
司暮雪走过破碎的长街,红发格外鲜艳,她一步步走向高高的观音台,就像当初她第一次觐见皇帝时那样,彼时的她虔诚地跪在陛下的神座前,高举双手,敬承神剑,但今夜,她不需要对任何人下跪。
司暮雪看向宫语,微微一笑。
宫语轻轻点头。
她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与司暮雪并肩战斗。
“陛下怎么不回答呢,是暮雪戳到陛下的痛处了么?”司暮雪清冷地问。
女帝漠然。
她幽邃的瞳孔遥看雨云厚重的长空,像是在宣读亘古长存的规矩:“所有的背叛者皆应吞食罪孽的冰雪,钉入永恒的深渊,于牢笼中长眠至死是罪者的宿命,无人可以逃脱这一宿命。”
她举起手。
比金佛毁灭时更沉重的劫云压迫而来,如千军万马。
她根本不是少女,而是手持天命,代天刑罚的旧神。
闪电巨蟒般席卷过死城。
墙摧城毁。
火焰逆雨而起,黑烟冲天。
死城之中,以观音阁为中心,磅礴的真气冲霄而去,除了彩漆古雅的观音像之外,其余的一切尽被碾为齑粉。
司暮雪感到了一阵可怖威压,等同于死亡的可怖威压,仿佛有剑高悬颅顶,有刺直抵心脏,这是皇帝独裁般的宣判,听闻的万物皆以毁灭般的臣服作回应。
若是过去,司暮雪定会小心翼翼地跪在皇帝面前,摇尾乞怜,哀求陛下平息怒火,但现在,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气势,司暮雪却是无动于衷。
神女白裙翻飞,红发长舞,她直视皇帝,清眸里迸射出桀骜不驯的光:“这个世界不需要皇帝,今日,我会亲手终结你统治的历史。”
死城之中,更为盛大的战斗灿然打响。
狂风像是推过地面的刀锋。
一切建筑都被彻底抹平。
这座城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被毁,今日,它迎来了它的真正灭亡。
林守溪与慕师靖被狂暴的真气涟漪推开。
这场战斗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境界,尤其是慕师靖,光是这场神战爆发出的波纹,就令她难以承受。
少女艰难地抬起头,恰好看到林守溪顶着狂暴的真气流朝自己走来。
她心中感动,递出了手,林守溪却从她身边走过,直接扑入了她身后的废墟,从中一把抓住了储物戒指。
慕师靖一愣,心想自己竟还比不上这储物戒指,她想贬损两句,可风实在太大,她的面颊被吹得僵硬,唇只要稍稍一张,就会被狂风灌满,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林守溪得了戒指,再度从中抓出了一把伞盾,企图抵挡这真气狂风。
抵挡不住。
少年少女被狂风推着倒滑,直接卷上了天空,好巧不巧,一道惊雷裂下,不偏不倚地砸向了他们。空中,他们无法调整自己的身姿,戒指也已半空,所有的盾造物皆毁于一旦,慕师靖从中摸索了一会儿,只摸出了一大堆疗伤的药。
眼看着惊雷要劈中,林守溪双臂一抱,将少女死死地护在怀里,身躯一弓,以背脊承住了这道烈雷。
盾已用尽,他的身躯是最后的盾牌。
得了不朽道果之后,林守溪的身躯成了真正的钢筋铁骨,这道雷电竟未能伤他分毫。
“这么看我做什么,不用太感动的。”林守溪注意到慕师靖痴痴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