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璀璨,夜色静谧。
林守溪凝视着少女的眸,像是在凝视一川幽冷的冰,全神贯注时,他甚至可以听见冰河解冻的细微声响。
白盐湖的湖水起伏跌宕,掠走了大量的腥臭与咸涩的风却不敢惊动这对少年少女,纷纷从他们的身侧绕过,咸庆抬起头,望着远处孤岩上至情至美的一幕,神色恍然。
也只是一个恍神,这对斩杀了霸下的神仙眷侣就消失无踪,岩石上只剩空濛雾气还在飘荡。
“哎,你这轻浮孟浪的登徒子,你刚刚这么盯着我做什么?而且有人在看啊……”慕师靖回过神来,漠然与孤傲已经褪去,她双手捂着滚烫的脸颊,剪水的眼眸透着幽怨,与先前判若两人。
咸庆还以为他们是仙人羽化而去,谁料慕师靖是借着浓雾遮掩,逃也似的飞奔而走的。
“明明是你抓着我的肩膀,一直盯着我看。”林守溪无辜地说。
“怎么可能!”慕师靖立刻反驳。
“你又忘了你说过什么话了?”林守溪无奈道。
“我……”
慕师靖揉了揉太阳穴,像是醉酒忘事一样,竟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们是同类。”林守溪直言不讳。
“哼。”慕师靖嗤之以鼻,冷冷道:“谁和你这败类是同类?”
慕师靖加快脚步,带剑离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白盐湖畔,一位红发黑袍的少女身影幽幽走出,她赤着脚,行走过铺满盐巴与砂砾的道路,对着鲜血染透的湖泊伸出一截手指。
湖面重新沸腾。
一个龙首龟身的幽蓝灵魂被她从水面下拔起,灵魂哀嚎着,嘶叫着,却是根本逃脱不掉,很快,在红发神女的咒语中,霸下的残魂化作一缕白色的烟雾,拢入了她幽邃的袖口。
司暮雪低垂衣袖,顷刻消失在了雾中。
……
三尊龙子惨死,林守溪与慕师靖的‘恶名’不胫而走,其余龙子从各自兴风作浪的山头撤离,暂时团结在了一起,防止被他们各个击破。
唯有最好杀喜斗的睚眦不以为意。
过去在龙宫时,它就对其他不务正业的龙嗤之以鼻,在它看来,龙本就是为战而生的物种。
在长达数万年的岁月里,它将武学与搏杀之术精研到极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挣脱囚笼后,可以去更为广阔的地方战斗。
它要一直战斗下去,以战养战,直至和父王一样强大,然后带领所有龙类见到远古时期闪耀的荣光。
登上大地之后,睚眦摇身一变,乔装为人,前往各个武馆踢馆,与当地最赫赫有名的武师捉对厮杀,这些武师名头响亮,但真正打起来后,它失望至极。
睚眦摇头叹息离开这些武馆,只留下一具具不辨人形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有一位被它一拳轰在墙壁上,血肉经脉内脏尽数黏在上面,他的徒弟们抠了许久才将师父剥下来安葬。
与人相斗毫无乐趣,睚眦继续去深山老林,找那些老妖魔的麻烦,它们同样不是对手,纷纷落败,被残忍杀死。
他望着败者的尸体,总能收获一种孤独的满足。
——生灵如此吵闹,屠戮一空应是最好的归宿。
睚眦打听到,这天下最强的宗门当数道门,当初那位红衣女子魂泉曾说过,道门有一个极不好惹的女门主,嗜好屠龙,哪怕是她见了,也要避让三分。
睚眦只当是魂泉夸大其词。
人类的肉身有其极限,再强大,又怎么可能强得过龙呢?
它决定去会一会这位所谓的道门之主,顺便再去那座赫赫有名的长安古城瞧瞧。
去往道门要经过一座湖,湖名乌龙湖,因湖中心的镇龙塔而得名,据说,这是五百年前高僧建造的宝塔,用来镇压被击败的恶龙,高僧临走前,还在塔内安放了十二件佛宝,以此封印恶龙,防止它再次出逃。
“故弄玄虚的老秃驴罢了。”睚眦对这个故事嗤之以鼻。
近日,各地暴雨不断,山洪成灾,恶龙作乱的传言越来越广,不少百姓听说镇龙塔很灵,千里迢迢前来祭拜、祈福,这座湖心的小岛很是热闹。
这头好斗喜杀的龙子决定先去一趟湖心小岛,将那座镇龙塔连根捣毁,让人们看一看,他们所信奉的东西究竟是何等荒唐可笑。
睚眦遁入滔滔寒水之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湖的中心,正孤零零地泛着一只小舟。
小舟上坐着三个人。
老渔夫坐在船头摇桨,头戴斗笠遮雨的少年少女则坐在后面,一边吃着烤鱼,一边与老渔夫闲聊。
“两位真的不去那座镇龙塔看看吗,这可是这一带最赫赫有名的宝刹,传说里面供奉着十二道佛宝,待大灾大难来时,那十二佛宝可拼凑出一具真佛,为人间消弭灾厄。”老渔夫遥望烟雨,心驰神往。
“不必,直接去长安城好了,那里有人在等我们。”少年说。
老渔夫点头答应,更卖力地摇桨。
老渔夫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自己年轻时候也学过武艺,是个高手,后来有一次去和敌人生死决斗,结果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回来时发现老婆孩子都被杀了,他发疯似地找凶手,可是天大地大,凶手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了何处。从此以后,他心灰意冷,弃了武功,做起了渔夫。
“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啊……老夫可没和你们两个年轻人吹牛啊,如果我当时没放弃习武,现在估计也是个云巅榜上有名有姓的高手了。”老渔夫回忆着过往的恩怨情仇,望着烟波浩渺的湖面,无声叹气。
“云巅榜?”少女听到这个词,来了兴致,问:“现在的云巅榜上,都是些什么人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