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初娥单膝跪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支着地面,裸露的香肩颤抖不休,裹在她身上的华美裙袍雷走电绕,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冰肌雪骨之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可以横压不死国的一切臣民,唯独抗衡不了高高在上的天道法则。
她憎恶这种感觉,每每到了这个时刻,她才能清晰地明白,原来她并非无所不能,原来她也被更至高的存在支配着。
若一座小小的阴冥城国都无法掌握,又如何能够侵入尘世,成为独立于神山之外的势力,哪怕未来有一天,她真的成为了更广阔领域的主人,不依旧是天道的奴隶么?
想到此处,洛初娥不免道心摇曳。
雷电在髓中不断滚过,这虽不会对她的圣体带来太多的痛苦,但僵麻之感不可挡,其中的无力与屈辱更是另类的刀,将她的尊严割裂剁碎,尤其是现在,那个年仅十多岁的少年还在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这几乎令她发疯。
“我想过你会逃,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逃出来了……那些守狱人真是没用啊,本座要将他们尽数炼入幽冥之中!”洛初娥话语怨恨。
按照她的估算,林守溪的伤至少要三天才能好,届时楚映婵的色孽之咒已入膏肓,林守溪越狱心切,必然错漏百出,她可以肆意操控,将他背后的执棋之人慢慢钓出来。
可她没有想到,少年这副看似清瘦的身体有着如此不可思议的自愈能力。
“我想过你会很蠢,但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蠢。”林守溪也说。
洛初娥知道这种讥讽是粗浅的攻心之语,但愤怒依旧是按捺不住的火,烧得心室发烫,她早已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小手段上翻船。
规则是她唯一的软肋,无论失误的原因是骄傲还是轻视,她都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你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吗?”洛初娥微仰起头,厉声道:“你今天已经杀了三个人了吧……你已是不死国的臣民,于城中肆意杀生定也会遭劫的。。”
“是吗?那为何规则没有反噬我?”林守溪反问。
洛初娥沉默不语。
“神女陛下,你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愚蠢吗?”
林守溪徐徐道:“杀厨子与屠夫时,我尚不是国中子民,不必遵守规矩,至于这位公子……是他想要杀我,我的还击是正当的,只不过失了轻重而已。”
“规则何以杀我?”林守溪发问。
他停在了洛初娥的面前,低下头就可看见神女如云的发。
内鼎不断运作着,源源不断地产出归体真元丹,将其输还体内,修复洛初娥一掌造成的重伤。
“你想杀我?”洛初娥问。
“是。”林守溪话语坚定。
漂亮的坏女人总是这样,总觉得别人不舍得杀她,可林守溪心中的仇恨早已浓稠如血,哪怕她是横绝三界的美人,他也只想将她挫骨扬灰。
“本座乃不死国之女帝,弑君之罪……你承受不了的。”
“很多人想杀你,他们杀得,我为何不行?”
“你……可以试试。”
洛初娥依旧被暴乱的雷霆禁锢着,可她的心却静了下来。
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确实有替天行道的说法,臣民对君主不满,就拥有杀死君主的权力,只要他们可以……从没有人能杀死她。
借着交谈声,林守溪恢复了一些气力,他以湛宫的剑尖挑起了洛初娥的下颌,这个动作看似轻佻暧昧,但在这条幽暗冰冷的长街上,却只让人感到肃杀。
刀剑及颈,洛初娥并无半点惊惧,如染蔻丹的红唇还扬起了一缕似笑非笑的衅笑。
林守溪无视了她的笑,以掌心推动剑柄。
湛宫沿着她下颌优雅的曲线飞速滑去。
接着,它停在了脖颈处。
明明只是光滑柔嫩的肌肤,可剑尖却像是遇到了不可逾越的天险,根本无法刺透。
“凡尘之剑如何斩非凡之人?纵我身陷此地不得动弹,你也没有宰割我的手段,你的阴谋算计在绝对的能力面前,根本不足为道。”洛初娥怒意消散,高贵绝美的面颊上唯有蔑笑。
她是不死国的女帝,身躯自也是圣体,任由刀劈剑斩也不会损伤半点,待规则的反噬过去,她有的是办法折磨这个不听话的玩具。
林守溪抽回了湛宫剑,眉不由皱起。
他受了伤,剑招也有些力不从心,但他心知,哪怕他恢复至全盛,也未必能斩破她的身躯。
敌人明明已束手就擒,这是可遇不可求的良机,若眼睁睁地看着它在面前流逝,无异于是刀绞般的痛苦。
林守溪收回剑,换了个剑式再次斩出,这一剑直刺胸口。
同样,湛宫停在了她的胸尖上,寸步难行。
洛初娥嗤地一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她想起了千年之前的某庄见闻,那时神殿初成,她养猪般养了不少祥瑞仙兽,其中有两头仙兽关系极佳,可给它们配种之时,母兽过于高大,那头小雄兽费劲了力气也攀不上去,当时的她也像这样笑着,笑得花枝乱颤。
在她眼里,林守溪就像是那头求而不得的雄兽。
林守溪不停出剑,变幻着剑式,璀璨的剑光在洛初娥眼前炸开,绚烂如烟花……它也只是烟花,不会给洛初娥带来任何的伤。
正当林守溪想要放弃之时,他莫名地想起了前世神庭中的画面,想到了慕师靖衣裳褪去后的裸背,想到了背上如画的伤疤……
这样的场景静美地呈现在画面里,好似一幅带有预言意味的画,林守溪不解其意,却捕捉到了一缕古老的韵味。
顷刻间,他已感受不到剑的存在——湛宫似与他合为一体。
大巧若拙的一剑瞬发而出,刺中了洛初娥。
长街的幽寂被神女的惨叫声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