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溪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个猜想。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提着剑疾步而前,在孽池的领域里寻找更多更强大的妖浊。
妖浊是封印妖物的怨气变的。
它们先是凝出一个残忍的意识,然后用淤泥、石块、杂草垒成身躯。
如果时间充沛,它们或许能变成强大的妖怪,但杀妖院从不给它们这个时间。它们就像是疯狂生长的野草,被收割了一遍又一遍,生命力固然顽强,却始终无法成势。
越过了这片古老的废墟,林守溪身影弹丸般跳动,剑在手中挥出,闪烁成几抹剑芒,剑芒之下,妖浊祟物一触即死,纷纷崩解。
林守溪几个闪身间跃上了断垣残壁之顶。
天空飘着细雪。
他紧了紧衣裳向前望去。
这片沼泽林的前方是一处断裂的孤峡,淤泥凝就的瀑布毒龙般从高峡上淌落,散发着浓腥味。峡谷下方是白茫茫的雾,雪飘去其间,转眼不见踪影。
林守溪向后看了一眼,随后持剑而前,沿着参差的岩壁跃下,一路来到了峡底。
脚一触及地面,妖浊便在四周涌来,如同倾巢而出的蛤蟆,林守溪挥剑一扫,如甩了一记长鞭,蛤蟆般的妖浊来不及发出吼叫便碎成了一片墨色的雨。
他不仅出剑更快了,身体也轻盈了不少。
哪怕是陡峭崖间的惊险纵跃,他也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林守溪雪豹般立在一处崖岩上,下方涌着毒瘴的深潭里,一头无毛无鳞的妖邪爬出,它像一只变大的蝙蝠,支着双翼行走,脸是尖瘦老鼠的模样。
这头妖浊要比先前的强得多。
它仰起干瘦的脖颈,对空长吼。
吼声戛然而止。
林守溪持剑旋身而下,将它的头颅一剑削下,依旧是轻而易举。
腰间的黑玉牌将它吸纳,变成了白色。
沿着低处的峡谷向前,林守溪又斩去了不少妖邪。
他心中的猜想变得真实了起来:
很多年前,师父曾对他说过,“我们能走到哪里,从不取决于我们自己,而在于这片天。苍天在上,它早已对世人划下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今日,林守溪更深刻地明白了这段话。
在过去的世界,自己与慕师靖是顶尖的高手,只是因为那个世界的天空只有那么高,所有的修真者都被天地大道弹压着。
但这个世界不同。
这个世界更像是万法的发源地,它的天空要高远无限,对于修真者的束缚也微乎其微。
压在肩上的负担消失,缠在脚上的锁链解除,他当然会比过去更强。
这种强大能给他安全感。
只可惜,他暂时无法通过这个世界的境界标尺来衡量自己。
但也没有关系,这颗黑色的气丸已帮了他许多忙,它还在无声地告诉自己‘你是特殊的’。
两边斧立的高崖向着中间收束,越来越窄,上方飘雪的天空被挤压成了一线,峡谷的出口大小只够一人通行。
离开了这片深峡,迎面而来的是大片的铁树林。
林守溪走入林中,随手杀去了不少细蟒。
他已在孽池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遇到的邪物皆挡不住他的一剑,但不知为何,越往孽池的深处走,他心中的不安感就越来越重,似乎有什么可怖之物正在孕育,而自己离它越来越接近。
他有些心神不宁。
最终,这一缕不宁化作了若隐若现的哭声。
林守溪听到了前方有哭声传来。
循着哭声走去,林守溪来到了山崖下的一个石洞外。
低矮的山洞黑漆漆的,门口有着几滴还未凝结的血,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林守溪弯下腰走入山洞里。
洞穴的尽头,一个灰色衣裳的干瘦男孩蜷缩着身子,抱着剑缩在角落里,眼睛惊恐地睁着,泪流满面浑身发抖。
林守溪走近时,小男孩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谁?!”
他整个人一凛,抬起头,本就绿豆大小的瞳孔又是一缩,“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林守溪回答。
小男孩半张着嘴,打量了他一会儿,片刻后不确定地问,“林……你是林守溪?”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