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这边才被桐桐叫人送了好大一包普洱来,茶泡到茶碗里还没喝到嘴里呢,石坚就来禀报:“殿下,外面都在传郡主赏美赠茶的故事。”然后他掰着指头算,“有崔十八郎,有郑六郎,还有……卢七郎……”
邓绥就有眼色多了,他赶紧道,“还有萧九娘、杜十一娘……又不是只赏男色了!况且,郡主请别人喝一杯茶,给咱们殿下送了两斤茶……”
四爷:“………………”那爷可算是美中美了?呵!
“阿嚏!阿嚏!阿……嚏!”
桐桐揉了揉鼻子,好端端的一个接着一个打喷嚏,“谁骂我呢?这喷嚏给我打的。”
陈六叫人摆膳之后,才问说,“茶社可有不对?”
“当然不对?”林雨桐就道,“他们的开销、陈设,跟他们做生意的收入不对等。他们那个茶社结交人脉的作用有,但真不赚钱。其实人家不赚钱,就想结交人脉,那咱管不着。店里有些珍藏字画,对大商家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有意思的是,所有的茶今儿喝了一遍,乡间无名的野茶都有,但却不见东南产的茶。南唐归顺,也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东南的茶一时没运过来也合理!但是一点东南的茶都不见,岂不怪哉?”
陈六一愣,心说,咱对茶也不懂,谁能给想到茶的产地上去呢!那么多品茶的人,各有喜好,谁又能将人家的茶都品一遍呢?也就是郡主想出这么一个法子,真把人家的茶给喝了一遍,“那依您之见,接下来该如何?”
好办,“找个合理的法子,将人给抓起来。”
抓起来?还得合理?怎么抓?
桐桐轻笑一声,低声跟陈六吩咐了几句。
陈六表情怪怪的,但还是没言语直接退了出去。
第二天,依旧是天清气爽的好天。
钱平早早的起来了,铺子开门的时辰,他就早早的坐到了柜台后面。他还想着,那个郡主派的人也没说几时来商量事。好似只有把事定下了,心慌的才能好点。
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寒门读书人每日准点过来,一个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看书,还都赔笑进了里面了。
慢慢的客人就多了起来,来了走,走了来,钱平也没甚在意。
正想叮嘱掌柜的几句呢,书架后面好似传来争执声。
书肆这地方,最忌讳吵闹。
掌柜的忙过去处理了,“两位公子可是有什么误会,本店有雅间,咱们去雅间说话。”
两书生长的都普普通通的,穿的也普普通通的,穿青衣的手里的拿着本书,冷哼一声,先走了!然后白衣公子紧跟其后,“你这人,这句话明明不是如此……”
“怎么不是如此?”青衣公子站在柜台边上不走了,找钱平评理,“这位先生来说说,‘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到底是该断为‘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还是该断为‘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
钱平脑子嗡嗡的,这种争执自来就有,不过是各抒己见而已,这怎么还吵起来了么?这么大的声,没瞧见把人都招来围观了吗?
他赶紧道:“二位!二位!咱别吵吵!”
“这怎么能是吵吵呢?争论学问而已……”说着,就扒拉开钱平,对着青衣公子道,“走走走!书肆容不下读书人争论,开的什么书肆,咱们找个能讨论学问的地方去……”
那青衣公子就推开白衣公子,“你这个人,人家也是好意!”
两人就这么拉扯着,白衣的非要走,青衣的非不走,把钱平夹在了中间,给他烦躁的,从两人中间挣脱出来,扬声道:“送客!”
可谁知道他挣脱的时候甩了两人一下,青衣朝门槛摔去,白衣碰到了柜台上。
掌柜的扶住青衣,又赶紧去扶白衣。可这一扶不要紧,将人翻过来,就见鼻腔里不住的出血,人在不停的翻白眼,这……这是眼看不行了!
谁不是吓了一跳!
青衣顿时揪住钱平:“杀人了!杀人了!我要报官!”
掌柜的赶紧央求人,“请大夫来瞧瞧。”
大夫来了,瞧了,笃定的很:“咽气了!死了。”
钱平自己都懵了,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甩了一下怎么就把人给弄死了呢?
正在彼此撕扯拉不开的时候,巡防的官兵被喊来了。
凶案现场呀,都往衙门里去吧。
此案该在京城府衙审理的,但是非常时期,大理寺的犯人说丢都丢了。而今哪里的大牢安全呢?据说是刑部的大牢最安全。
师爷低声道:“那位雍王把以前的诏狱叫人收拾出来了,摘了诏狱的牌子,挂了‘监狱’的牌子。据说,以后犯人都得挪过去,省的再出纰漏。也不知道那地方而今能不能用!”
知道谁现在管着这监狱吗?
“知道!”师爷分享最新消息:“是韩家那位世子!”
知府还觉得有些兴师动众,“就是个过失杀人,还能跑了?”
师爷就觉得知府老爷也太清高了些,“难道跟韩家和雍王交好是坏事?”
找个机会亲近亲近嘛!在京城这地界上,便是俩地痞打架,都怕地痞背后跟哪个贵人有关。做的好不稀奇,稍微做的坏了,宫里就知道的。因此,跟宫里打交道特别要紧,“咱们先示好,咱们把人一移交,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刑部,只怕都不得不从吧。”
也对!
于是,在码头蹲守了几天的韩嗣源终于回归本位了,有人肯移交人犯了。
这地方建的那是相当牢固的,犯人当然也是分等级的。有些犯人得在地牢里呆着。有个犯人七八个呆一间。城防营看押,都给放到监狱里。一到监狱里,那就是监狱看守。
甚至以后提审押解犯人的差事,都移交监狱了。
这个变动,朝堂反对声几乎没有!他们怕把人再给丢了。如今,不管事不担责,我们需要犯人,你们押解来,对吧?这中间出什么事,那可与我们无关。
当然了,弊端也有。哪个衙门若是冤枉了什么人,这些人平时不归他们看押,那人家这嘴会说出什么,就不好说了。
这是个有利有弊的安排,文昭帝就说:“试试看嘛!”
左传典的理解是:腾出时间把大理寺刑部这些地方清查一遍。
这么一想,合情合理。
于是,犯人顺理成章的关在了监狱。关押犯人,提审犯人,不需要经过太多的手续了。
而桐桐呢,她能走特殊通道,避开任何人,见到被秘密关押的钱平。
韩嗣源陪桐桐往地牢里去,低声道:“钱平家那个妇人,四处用钱活动,想探监。若是五之内见不到,她怕是得警醒。”
“用不了五天,必能审出来。”她脚步轻盈,穿行在暗道里。
再往前走了几步,门口守着两个青年,不正是那青衣白衣两位公子,林雨桐问白衣:“感觉怎么样了?”
白衣忙笑道:“并不如何难受!劳郡主记挂。”
“好好养着,药还得继续吃。”
是!
没错,白衣青衣是陈六依计安排的人,两人都带了药了,谁能‘死’的巧,谁服药!白衣被甩到柜台上了,那会子头低着,顺势塞了药,然后便‘闭气’了!
两人将又一重厚重的铁门打开,桐桐走了进去。火把将正厅照的亮堂的很,而钱平已然被带出来锁在了审讯椅上。
他听到动静扭头去看,就见一纤细娇小的身穿黑斗篷的人脚步轻盈的过来了,近前了,她将斗篷掀开,而后展眼一笑,用娇软的嗓音说了一句:“钱老板,又见面了。”
钱平面色一变:“郡主?”
桐桐轻笑一声,“认出来了啦!很抱歉呀,咱们得在这个地方谈谈生意了。”
谈生意?
桐桐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那要不然呢?你要给他们陪葬?”
钱平头上的汗下来了,“郡主……说的什么,在下听不懂。”
“我以为能做生意的人,该是个精明人。你对那一万册佛经的生意很在意,对吗?你很想来做这一单生意,证明你很看重钱财。一个看重钱财的人……想去死?”她说着就又笑,而后看韩嗣源,“二兄信吗?”
韩嗣源朝后面的墙上一靠,哼笑一声,“咱们这牢里呀,还算好!总也点着一些熏香熏蚊虫的。咱们钱掌柜才还叫人给他那边多放些药草,怕蚊虫叮咬,又怎会是个一心求死之人呢?”
“是吗?”林雨桐轻叹一声,“由奢入俭难!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方,你能扛几日。识时务者未俊杰,我这人心软,不爱动刑!弄的血呼啦的,怪渗人的。我就想着,天下没有不能做的生意,只看获利多少罢了!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能给你的,难道比我能给你的更多?”
钱平狐疑的看林雨桐,“那在下总得知道,郡主是为谁办事?”
林雨桐叹了一声,蠢啊蠢啊,问这么多,你就真的出不去了。她从袖子中拿出牌子,递到他面前,“可看清楚了!”
“这里是诏狱?”钱平左右打量,“这里竟是诏狱?”
林雨桐摇头,“这里不是诏狱!只有我出现在这里了,这里才会是诏狱!所以,你该知道,你不开口,只有死路一条。也许你还期待你家那个妇人……嗯!没错,她还没被我关进来!但是,你要一死,我就能叫她合理的消失在人群里,你要试吗?我想,她知道的,你未必知道!但你知道的,她一定知道!要么,你说出你知道的,换你一条命;要么,用你的死,换她进来!我跟她继续做生意!”
“别!”钱平急忙道,“别!郡主……我说!我说!”
墙那边的文昭帝将墙上的小孔继续用火把挡住,回头看皇后,“如何?”
皇后抱着文昭帝的胳膊往出走,“看着跟个小老虎似得,其实心软的很。瞧这大牢里,又是给通风,又是每天按时熏药,竟然还说须得七日一沐浴,隔日换一次囚服……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一个慈悲的孩子。”
是啊!是个慈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