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从深从座位站起来,走向窗边,望着外面的霓虹闪烁,询问她:“到哪儿了?”
“刚到酒店。”
“吃了吗?”
谢佳菀不愿意再这么回答下去,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能弄清楚。”
他冷笑一声:“是吗?那也不妨碍我关心关心你。毕竟你爸和我爸都特意嘱咐我,在这边要多关照你。”
谢佳菀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忍不住想要直接挂掉电话,又听到他恢复冷静的声音:“我是想要警告你,这段时间别乱跑,南州最近有些不太平。”
她怔了怔,一时分辨不出他是认真告诫还是故意唬人。
她在心里暗自盘算,南州有他在自己身边转悠,才是真正的“不太平”。
冷哼了声,她把窗帘拉开,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
“知道了,我还要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要去报道,先挂了。”
通过她心不在焉的语气就知道她在敷衍了事,找个借口快点挂电话。梁从深正要把烟熄灭,门就被无声推开。
“梁老师……”
细微娇柔的女声通过听筒被扩散了传来,谢佳菀正拿来手机的手顿了顿,随即听到他冷淡正肃的声音:“放哪儿就行。”
趁机瞥了眼他,韦熙薇看到他微微皱眉,电话还贴在耳边,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老师再见。”
匆匆话落,韦熙薇就蹑手蹑脚溜了出去。
虽说梁从深是医科大职工体系里最特别耀眼的存在,可他不像校园里那些长相出众的男生。他总是给人一股难以靠近的清醒和冷淡,对漂亮的女学生也从不心慈手软。
门锁又轻落下,他正要开口,电话那头幽幽飘来一个声音:“梁教授这么忙,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她实在是讨厌他刚才拿谢敬文和梁世山来“钳制”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要是在南州出了什么事,还不是八方电话轰炸要我去给你擦屁股。”
真是出息了,她早该看透他。
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现在又混了个高学历高资历,每一个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字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蔑视感。
“你放心,我就算是出门撞死,也不用你收尸!”
他话筒瞬间陷入安静,只留有阵阵战火纷飞后的硝烟。
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落地窗里的人垂下手,身形挺拔,却仿佛是漂浮在城市黑夜上空的孤影。
是谁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有些人,有关她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早就已经融进了海马体。只要有一丝牵引,就会翻天倒海。
他不禁真的想,如果她真的横尸荒野,他会不会去替她处理后事,为她哭,像当年被她抛弃一样的一蹶不振。
毕竟他这么恨她。
可在饭店包厢看到她的那一刻,仿佛是从基因里流露出来的依恋就已经让他没有办法回避他在这个女人面前的无能。
*
由于太久没出过远门,波折路途把谢佳菀折磨得苦不堪言,行李没收拾干净她就躺到又大又软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没在预定的时间起床,她手忙脚乱,但是因为常年习惯了这种作息,百忙之中她也能抽个三五分钟迅速给自己上个妆去掩饰自己蜡黄的脸。
本来早起因为自己对南州不熟悉,昨天又没时间先去踩点,所以想要提早一些出门,以免再出什么意外。
和新州不一样,南州是省府,天光还未破晓就水泄不通,空气中充斥着油气的焦灼气味。
这也是谢佳菀没有选择留在省府工作定居的原因。她向来就不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因为她的追求早就被生活的繁琐给磨灭了光芒,连她自己都难以在一片灰蒙中找寻找到。
今天的天很清朗,虽然夹杂水汽的寒风刺骨,但起码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压抑。
穿梭在一群踩点狂奔往教室的人群里,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曾经也是那样的混混沌沌偶尔又被现实激醒的慌忙前行。
到了行政处报道,她还稀里糊涂。
坐在大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专注听了大半节,她就开始走神,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要答应来进修。
可心里的道德标准又时不时鞭抽着她烦倦疲懒的神经。都说干一行爱一行,这些年她虽说算不上热爱这个行业,可还是从心底抱着敬畏心。毕竟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熏陶长大,又上了这么多年学,医生的神圣职责和崇高使命在她心里还是有一盏秤的。
“美女,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谢佳菀刚回神,一个被压低却依旧爽脆好听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当然。”她把自己横行霸占了一排座位的书拉拢起来,给她腾出空地。
迎面扑来的潘海利根致命温柔的柔美中后调,谢佳菀有一段时间极其沉迷这个味道。她不觉侧头多看了眼身边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依旧从容不迫坐下来的人。
倾斜至腰的乌黑长发,驼色的大衣被她脱下来整齐地挂放在一旁,里面米白色的高领打底将她的气质勾勒得格外鲜明。
“你是哪个医院的?”
没想到她坐下来的第一件事是扭头和自己搭话,谢佳菀微微愣住,回答:“新州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