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蟹上来了,连味道也在诉说着勾人。迟穗想起那通电话里老人的和善,可以略略缓解紧张的情绪了。
时间定在了这个周末,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雪,可是直到晚上,也没有一点点要下雪的痕迹。天气预报向来会出错。
车子开进雕梁画栋的别院,在平京城里,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占地面积宽大,不能说着是四合院,或许用园林来形容更为合适。入夜时分,这里挂上了灯笼,亦或者这是做成灯笼形状的灯,灯光明亮,所以偌大的园林没有晦涩昏暗的地方,都是明亮的。
下了车,有人来为他们引路。走过曲折的回廊,迟穗终于见到了爷爷,爷爷头发花白,但是梳理得很整齐,拄着拐杖,看见温敛和迟穗,自然地露出慈祥的笑容。
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长辈。
他先向迟穗打了招呼,像个普通的家长絮絮询问迟穗的年纪,在哪边念书。迟穗朝温敛看了一眼,然后一句一句回答。和爷爷同来的,是一位看起来较为年轻的妇人,年纪同温敛的母亲差不多大。
她温和地看向爷爷,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桌。
爷爷恍然,敲敲自己的头,说记性差了。
晚餐琳琅满目,有些样式,迟穗甚至不知道是用什么原材料做的,连尝到嘴里时,也只能赞叹它的鲜美,探究不出它的原料。温敛帮迟穗淋酱汁的时候,迟穗低头,低声问他,那位陪在爷爷身旁的妇人,该怎么称呼。
“她是孙太太。”
不是奶奶,是孙太太。迟穗模模糊糊之间,了解了她的身份。后来无意中再看了两眼,孙太太的面容,多了几分眼熟。她的记忆力尚可,就记了起来,似乎幼时在电视上看过这位孙太太的影片。
后来可能是做了孙太太,便没有机会再从电视上见到她了。
这顿饭吃得温馨,至少从迟穗的角度来看,就如同普通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温明宇是在饭后才过来的。在此之前,迟穗已经和他有过两面之缘,不过,都是她单方面的见过他。温敛向迟穗介绍,说这是二叔。
温明宇略有些尴尬,不知是不是为了自己的迟到,但是面对迟穗时,仍是温文有礼的模样。他递过来一个盒子,说这是二叔的见面礼。光是看上面的logo就知道价格昂贵,迟穗有些犹疑,温敛却让她收下。
爷爷笑着替他打圆场,工作上事务繁忙,所以今天来得晚了。
迟穗也笑着说没有关系。
孙太太过来叫迟穗,请她品尝她新烤的蛋糕。
等迟穗和孙太太一起离去后,爷爷的脸色沉了下来,拿拐杖点着温明宇,说是不是又去找杨丹华了。许是见到了迟穗,温明宇有了一个比较的对象,于是替杨丹华辩解,为何爷爷就是看不惯她,明明迟穗也是一样的人。
一声泼洒的动静,温明宇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脸上已是满面的水。
温敛把水杯放下,温言对他说:“二叔现在不太冷静,我来帮他冷静一会。”
温明宇抹开脸上的水,看到温敛还直直盯着他,瞳孔很黑,他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刚刚泼的是油。”他点燃了打火机,“把这个扔过去,二叔会不会烧起来。”
爷爷站起来,对着温敛说:“迟穗还在这里。”
温敛把打火机送到了温明宇的鼻下,火苗轻轻摇晃着,带来灼热的温度。温明宇像是被吓到了,一动也不敢动,不敢推开,也不敢退后,像是一个齿轮生锈的木偶人。
“爷爷在怕什么。”温敛没有回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摇动的明黄色的火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己做过出格的事了。”
“我现在,只是和二叔聊聊天。”
火焰又靠近了一点,温明宇的瞳孔几乎要缩了起来。
咔嚓,打火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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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炉的小蛋糕有点烫,但这时也是最为美味的。迟穗尝了一口,不住的赞扬。
孙太太又给了她一块。
“温先生不爱吃甜的,温敛和明宇也不常来。不过就算常来也无用,他们口味一致,不爱甜的。难得家里来了一位女孩子,可以多尝尝看我的手艺。”
迟穗拿着小叉子,又叉了一块蛋糕,蛋糕实在美味。孙太太这样的手艺,不该明珠蒙尘。
在可以跳一曲探戈的厨房里,孙太太靠在烤箱边,问迟穗与温敛是如何认识的。
“虽然与温敛接触不多,但我知道这个孩子很有个性。在你没有来之前,我就开始在想象,是哪个女孩子,能让他产生结婚的想法。”
结婚这个词,着实在这一瞬间吓到了迟穗。
孙太太温柔地说:“可能这个词对于你来说是太早了,但它也是安定生活的一种代表。有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拿不到这个代表。”
迟穗低着头,说了一句抱歉。
孙太太的口中的许多人,她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小蛋糕吃完了,孙太太将剩下的端出来,放在盘中,准备拿出去。
“他的爷爷还让我转告一句。”托盘稳稳当当在孙太太手中,她没有让迟穗帮忙,“温敛有时候比较固执,希望你能多担待。”
“他成长的时候,身边缺少了父母长辈的引导,性格便有些极端。”
比如,会不把人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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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敛收起了打火机。温明宇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温敛手上的火会烧到他的身上,然后他遍身火焰,满面痛楚。
多年前的那场大火,跨越过岁月,好像烧在了自己身上。
爷爷拿着拐杖,重重地拄着地板,但是面对温敛,说出口的话语总显得那么无奈。
“他到底是你的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