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窗户推开,再移上一层纱窗,病房内的空气就开始缓慢地与外头的空气进行交换。
温敛的声音随着新鲜空气一道,在病房内缓慢起伏。
“平京的医疗水平更好一些,万一有什么事,也更方便一点。”
他走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迟穗的脸,面容干净,眼睑下方没有红红的一块。温敛好似终于放心,舌尖上轻柔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我不想再看到你哭了。”
温敛的话确实很为迟穗着想,不过这些话的前提是,迟穗也会在平京。
他为什么如此笃定?迟穗想,不过也怪不了温敛,如果按照她的想法,至少在读研的四年内,也是会在平京的。
毕竟,她一直渴望去外面的世界。
“奶奶可能会不同意。”迟穗说,“不过没关系,我会劝她的。”
温敛眉眼间的笑多了几分真心诚意,轻声说着奶奶去往平京的安排,住处与保姆,他都会安排妥当。说话时,他一直观察着迟穗的表情,“当然,穗穗有安排的话,一切都听穗穗的。”
他永远懂得,说什么话会让迟穗高兴。至少在明面上,永远妥帖得像一个完美情人。
迟穗抽出一支还带着露水的鲜花,不偏不倚,刚好敲打在温敛额头上。花瓣柔软,这根本不叫做敲打,更应该称为温柔的亲吻。
“我怎么不信。”迟穗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温敛笑着,“至少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从未作过假。”
他的确没有对迟穗说过一句假话,因为那些不能被她知晓的事,温敛一句话也不会对着她讲。所以句句实话,句句诚实,像一个坦诚真率的人。
这支敲打过温敛的鲜花最终还是没被迟穗放回到花瓶中,它被温敛要了回去,说要做个标本。
鲜花标本,最最不新奇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劝说奶奶去平京之事,果然并不像迟穗想得那样容易。一是故土难离,奶奶习惯了乌城的生活,这里的风土人情,是她最为舒适的安身之所,跨越千里远赴异乡,是奶奶极不愿意去做的事。再者是迟穗尚未毕业,前程未卜,她去了平京,岂不是再给迟穗多增加一重压力。
不论迟穗怎么说,奶奶只是笑眯眯地说,等穗穗安定下来再说。
怎么样才算是安定呢,迟穗靠在奶奶怀里,想撒个娇,软磨硬泡一下,抬起眼见到奶奶的神情,那种洞悉迟穗想法的神情。她扭过头,也做不出撒娇的模样了。
乌城的冬日在这样日复一日中悄然到来。奶奶开始催迟穗回平京。
“我听小温说,你还准备着考试。”奶奶皱着眉头,“你在这里,不能听课,不能问老师问题,可怎么准备考试?”
奶奶还是老式的那种思想,认为同中学一样,考试需要老师的帮忙才能一帆风顺。迟穗解释了一遍,奶奶仍是摇摇头,要催迟穗回去,坚定地认为迟穗在她身边,就是耽误了迟穗的学习。
“况且你在这里,小温时不时地要过来这边,跑来跑去的,多累。”
温敛不能长时间的停留在乌城,但只要有时间,他就会过来乌城。有时候侍奉在奶奶膝下的时间,比迟穗还要多。很难想象温敛会做到这一个地步,他这样一个人,向来是别人奉承着他,他施舍别人一个笑脸,就算是天大的恩赐了。现在他安静地陪奶奶聊天,这一幕,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温敛一样。
在一个难得有暖阳的冬日,迟穗把奶奶送回了家。她的家中修整了一番,一栋矮矮的小楼,看起来同邻居的住所相差无几了。家中的薄荷幸好还没有凋敝,迟穗摘下一片薄荷叶,含在嘴里,有沁凉的味道,可以保持清醒。
在清醒中,她和温敛回到了平京。
平京城的路上,已经有圣诞节的氛围了,圣诞树和圣诞老人的挂饰,可以在不经意的回眸中发现。温敛没有再带迟穗回那套别墅,而是换了一处高级公寓,有严格的安保制度,进出都要保安核对身份,连进电梯都需要刷卡。
按下电梯的上行键,迟穗提了一句,为什么换了一个地方。
“那房子不好。”温敛说得煞有其事,“风水不行,多住会伤身。”
这个借口极其的无厘头,但迟穗也没再追问下去。两人心中有数,那栋别墅最后带来的回忆,着实不太好。不过迟穗向来不是介意这些事情的人,回忆是人带来的,并不是房子之类的外物。
但是温敛忌讳,也就随他了。
只是可惜别墅外面的花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去看,花田确实很漂亮。
公寓的楼层高,一层楼只有一个住户。到了门前,温敛按着迟穗的手,在密码锁上输入了指纹。
公寓内的装修让迟穗眼前一亮,很温馨的风格,软装都是柔软明亮的色彩,像在一座温暖的城堡。只是这风格看起来与温敛格格不入。
迟穗脸上闪过的赞叹与惊讶自然没有逃过温敛的眼睛,这令他心情极好,不过他还在和迟穗说,哪里不喜欢,可以叫人拆了重装。
她说没有,已经足够好了。
温敛对她确实是极花心思了,这间公寓处处贴合她的喜好,就好像是特地为她买的一样。
公寓的家政阿姨也重新换了一个,所有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如此,就可以把以往不好的回忆连同旧人,旧事物,都忘掉了。
下午温敛有一个局,他特意换了一套衣服,穿得颇为正式。他从镜中看到身后的迟穗看他的眼神,笑着问:“在看我吗?”
不然是在看谁?
迟穗转过眼:“没有看你,我在看镜子。”
温敛嗯了一声,转过头,“我看看,你的眼里到底是有一面镜子——还是有一个温敛。”他半弯下腰,有浅淡的香水味道盈盈缭绕到了迟穗鼻尖,而迟穗眼中的温敛也在这一瞬间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范围。
“看来穗穗在撒谎。”温敛笑着,“明明你眼里全都是我。”
迟穗颤了一下眼睫,然后闭上眼。
“现在呢?”
闭上了眼,鼻尖的味道就变得愈发清晰了一些,这香水的味道像是雪松味,清冽的,仿佛平京下的第一场雪。更近了,味道更近了。迟穗知道了温敛想要做什么,她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躲,仍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