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威胁声不断循坏在脑海,迟穗安慰自己,本就是男人自己的错,学校不会对受害人做出惩罚。
温敛仿佛看到了迟穗那细微的颤抖,那句问话自然地转了个弯,“还是去我那儿吧。”
迟穗嗯了一声。她可以感受到,温敛的这句话没有半点暧昧,无关风月,只有能看到的温情。
温敛带她去的不是常住的酒店。她走下车,看到的别墅群很眼熟。是她经常做家教的别墅群。那天胡振文说得没有错,温敛在这里确实有房产。
“想到什么了?”他的声音也恰好在耳畔响起,落于黑夜光影间。
迟穗从绿化带上抽回视线,对上温敛的。温柔垂询的语气,像是关心她的走神。可迟穗却莫名感觉到感受到晦暗难明的情绪。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在发呆。
温敛笑着,唇边微弯的弧度很柔和,他摸了摸她的头。
“睡一觉就没事了。”话语很是笃定,笃定到迟穗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他的话。这时候,温敛的安慰要比自己的更能令人安心。而刚刚感受到的那些晦涩不能言说的情绪,也仿佛悄悄消失了。
只是,在跟着温敛进去的一刹那,她突然想到,好像上次在这里的便利店碰面之后,她再也没在温敛身边见到胡振文了。
踏进这栋别墅的感觉,与迟穗踏进温敛在酒店的长期住房一样,并不是说两者的陈设一样,而是氛围。都像一个临时住所地,没有一点个人痕迹存在。
别墅里的阿姨上来,对着迟穗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去洗个澡休息一下。阿姨表情和蔼,语气温柔,很能让人感受到亲切。可迟穗却下意识地去看温敛,像一只受惊的猫,亦步亦趋只跟着主人。
这下意识的动作似乎让温敛的心情愉悦了不少,他的眼角有上扬的模样,浓黑的睫在上,像蹁跹的蝶。
“一个人不敢?”
明显打趣的话,迟穗怕再待下去温敛会说出更不正经的话,看了温敛一眼,跟着阿姨匆匆去浴室。
那一眼她也说不清含了什么心情,却让温敛眼边的蝶在飞舞。
这里的浴室足够大,自然也足够空旷,好在有暖黄的灯光来消弭空旷带来的不安全感。热水流淌在皮肤上,今天的受到的惊吓与恐惧似乎也有了出口,随着热水逐渐流淌下去。
迟穗在水汽弥漫的浴室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幸好还有温敛,那些恐惧有足以安放的地方,不会在四肢百骸里侵淫着她。
阿姨很贴心,准备的衣物齐全,尺码都是正正好,不多出一寸也不会少一分。她换上衣服,又由阿姨领到房间。当然,是个人的房间。
其实有时候,迟穗觉得温敛这个人很矛盾。他身上有富贵出身带来的随性风流,可在面对她时,又有着克制的矜持。迟穗在温敛身边,可以短暂地窥见他们圈子的一角,自然能显而易见地发现,他们这类人对女伴的轻视。
但他是不一样的,迟穗想。就如同多年前,在挂着深红幕布的大礼堂,他淡漠着一张脸,将奖学金的获奖证书递到迟穗手里时一样。他与那许多的人,都不一样。
迟穗并不认床,这一夜也是好好地睡到天亮。步入夏季,白昼总是来得更早一些。
她醒得比平常要更早一些,甚至连阿姨也还没起来。她走到楼下,晨光照着修剪得平整的草坪,上面是一片鲜艳的绿。这草坪绿得太生动,迟穗本想到草坪上看看,但是她听到隔壁有细微的动静。
走廊尽头,那一扇的门掩着,动静就是从那边传出来的。迟穗踩着拖鞋,慢慢走到门边,棉质的拖鞋很软,走在地板上,没有一丝声音响动。
透过那半掩的缝隙,可以看见白幕上的光影,投影仪孜孜不倦地努力工作,告诉迟穗,这是一个放映室。除了电影放映的声音,再无其他,迟穗悄悄推开门,她想,是不是温敛在看电影。
推开门,迟穗就看到了在沙发上的温敛,之前她还在想温敛是不是在这放映室不小心睡着了,可对上温敛的眼,她一下子像是忘却了要如何开口的能力,怔怔地站在门边。
温敛笑了起来,弯着眼,这间放映厅明明隔绝了晨光,可迟穗却能看见温暖的光芒映照在他身上。他的头发柔软,整个人好像也很柔软。
温敛对她招招手。
迟穗没有迟疑地向他走去,像只乖巧的猫。她坐在温敛身边,才恍然明白,那不是晨光,而是电影放映的光芒,影片中是耀耀春日,花香似乎能隔着银幕,传到面前。
不过这春日迟穗只扫了一眼,就将它放置脑后。她看向温敛,问他:“你……是刚起来吗?”
温敛摇了摇头,他说不是,睡不着。
那就是,看了一晚的电影。
明明就是一夜未睡,温敛看起来也没有疲惫憔悴的模样。只是那双眼有些倦怠地垂下,好似要费许多力气才能抬起。
迟穗窝在温敛身边,眼睛看着放映的电影,却是浮光掠影,一点也进不到心里。她盯着电影,问他:“要不现在去睡一会,一晚没睡,会很累的。”
温敛笑着,低头看她的头发流泻在沙发上,乌黑的,柔软的。他轻轻抓起她的长发,语调也如同力气一般轻。
“昨晚睡得好吗?”
自然地略过她的问题,转而问起迟穗。
“还好。”
这时候迟穗才发觉自己是否太过没心没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能获得一觉好眠。可是失眠又能怎样,担心一夜又能怎样,世界不会因为你的失眠和担心而让太阳停止升起。
温敛扣住迟穗的下颔,将她的脸转过来,似乎要验证她说话的真伪。耳边男女主角的对白成了白噪音,寂静遥远,自己的呼吸声却被无限放大。
总是会紧张,在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时候。
他的手拂过她的眼睛,在眼睑下方摩挲,又笑了,半垂的眼尾上扬,倦怠的蝶振起翅膀。
“没说谎,看来睡得不错。”
迟穗下意识地嘟囔:“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
这一句像极了撒娇。
所以温敛也哄着她,嘴唇在她耳边碰了碰,说我们穗穗从不撒谎,是个乖孩子。
这时光线陡然暗了下来,大概是电影播放到了黑夜,才让这屋里也像黑夜一般。温敛的唇从耳边移开,轻柔地覆盖在她唇上。太过温柔的吻,让人觉得虚幻的似乎在梦里。
光线,低下来的电影声,还有身下柔软的沙发。一切似乎水到渠成,自然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