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进来的?”
裴桓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处庄子并不是谢尘的产业,而是袁家的,我买通了一个袁家的管事,让他帮忙混了进来。”
白歌一时无言,只能点点头,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这两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仿若王母玉钗划出的银河,将两人完全分隔开来,再见面,竟是相对无言。
裴桓倒是缓了过来,找回了理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于是直接道:“我今日冒险前来,是有事情想要告诉你。”
白歌看着他,没说话。
裴桓道:“你可知道陛下已经给谢尘与内阁大臣宋昌的女儿赐婚了?”
白歌心中一跳,竟没来由的有一丝慌乱。
她看向裴桓,轻抿了一下唇:“什么时候的事。”
裴桓也看着她,探究着她的神情:“去年夏天的事,就在谢老夫人病重之时。”
白歌回想了一下,忽然有些想笑,那不就是自己搬来庄子上住的时候么,还特意找了一个不是他名下的庄子。这般费尽心思的瞒着自己,倒是不容易。
裴桓接着道:“你可想过离开他?”
白歌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我没想过。”
这次轮到裴桓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白歌会有这样的回答。
“他对你从没有过真心,之前便是利用你,之后若是他娶了那宋家小姐,你可还有容身之处。”
白歌看着他几乎是惊愕的神色,摇了摇头:“子辰哥哥,之前真的没想过,现在想了有何用,离开他,我能去哪?”
裴桓急道:“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白歌有些无奈的笑笑:“戚家是罪臣,我在身份上已是个死人了。”
裴桓这才想到,如今的白歌,怕是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的。
白歌笑容里带上些许讽刺,“不管怎么说,我在这庄子上过得还算不错,能过一天便算一天吧,之前在谢府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裴桓看着她的笑颜,看着她眼中的讥讽,一时间竟觉得她有些陌生,却又觉得心疼。
他记忆里的白歌,不是这样的,她的笑容总是灵动慧黠,带着一点江南朦胧的水汽。
白歌见他不说话,又觉得不应该这般态度对他,毕竟这世上,让她落到这般境地的人很多,可唯有裴桓是最没有对不起她的人。
她声音很轻,语气认真道:“子辰哥哥,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你年少有为,金榜题名,日后自有大好的前程,你就当不认识我吧,以后也不要再打听我的事,我不想连累你。”
裴桓听着这话,心中一痛,往前走了两步,离她近了一些,看着她白皙的脸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好像扇在他心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宋姑娘在太医院查到了刘院使给你诊治的脉案,谢尘为了不让你剩下庶长子,一直在给你喝避子汤。”
白歌抬起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裴桓将怀中的誊抄的脉案取出来递给她,白歌接过来看了几眼,顿时愣住了。
那脉案上分明记载着去年六月,她小产了一次,之后给她开的药方便一直都是避子汤。
去年六月她小产过,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所以这是在她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小产的,那只能谢尘做的了。
怪不得他一直嘱咐她按时喝药,原来是怕她再次有孕,耽误了陛下的赐婚。
裴桓见她看着脉案,脸色有些苍白,又接着道:“当今三皇子的生母沈贵妃是宋姑娘的表姐,如今他在朝中请立三皇子为太子,便是因这门亲事攀上了沈贵妃,他那般视权势如命的人,是不会为了你放弃将来的从龙之功的。”
“白歌,我怕有那么一天,你会连性命都保不住。”
白歌捏着脉案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裴桓伸手过去将那脉案抽了出来,握住她的手,只觉那纤细柔软的手此时如冰一般凉。
白歌,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他,你信我。
白歌抬起头,看着他熟悉的清秀脸庞,这个曾经以为会携手相伴的人。
裴桓握着她的手,不敢用力:“我如今在京中也有了些能用的人,我会想办法帮你换个身份,然后——”
他看着她,眼眸依旧像从前那般透着少年的干净纯质:“我娶你,我们成亲。”
白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小佛堂走回房间的。
无视了小招担心的眼神,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直到晚上也没让小招进来掌灯。
房间里很昏暗,炭盆里的炭火快燃尽了,没让小招进来加炭,屋子里有些凉,却刚好能让人更清醒。
脑中不断有各种画面闪过,谢尘握住长刀的那只手,鲜血溅到她脸上时温热的感觉。
谢尘背着她走在寂静黑暗的山林里,他脖颈间积雪的冰凉。
除夕夜里绚烂的烟花,和手腕上微凉的玉镯。
她抬起手,昏暗的屋子里,那鲜艳的绯红玉镯都显得颜色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