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原本被避开后, 想要收回的指尖顿了一下。
只这一句话, 就让他的心里顷刻间被一种强烈的喜悦涨满, 却在那甘甜后涌上一丝微酸带涩的回味来。
修长的手指落在女子的青丝上, 将那一缕调皮的发丝掖到耳后。
“茵茵是在担心我吗?”
他的声音沉凉似水,掩饰着那点令人察觉不出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白歌咬了下唇尖,才轻声道:“你脸上有血渍,怪吓人的。”
“是这样, 吓着你了。”
谢尘用手指在脸颊上挟了一下,那血迹已经干涸在脸上,那处的肌肤有些粗糙的干涩。
白歌侧身在床头取了睡前喝剩的半盏水, 用帕子在水里沾了沾。
然后她用湿润的帕子擦着男人的脸上的血迹。
谢尘一动不动,任由她那湿凉的手帕在脸颊上磨蹭着, 眸光便定定的放在她的脸上。
看着她神色认真的帮自己擦着脸颊, 直到那帕子被她放下,那形似桃花的眸子微微弯起。
“这样便好了。”
似满身戾气都在一瞬间被她拭去。
两个月来的尔虞我诈, 血雨腥风, 也都随之远去, 只留一颗疲惫的心被泡在温热的水里。
计划被提前了数个月的凶险, 拖着未愈的伤千里奔袭辽东的艰辛都仿佛不值一提。
这一刻的谢尘, 终于明白,何为甘之如饴。
他的神情不知不觉间便软和下来,伸手去牵她的手,将那湿凉的帕子扔到一边,握住她的手有些不满的道:“怎么还这么凉,这么多人伺候也不知道晚上给你盯着炭盆。”
白歌垂眸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语气温软的道:“这都快四月了,夜里用炭盆实在憋闷,我就让她们灭了。”
“你这身体现在最是受不得凉,便是炭盆用着不舒服,也该让人多灌两个汤婆子。”
他絮絮说着,语气温和家常,不再似刚见时那般透着极重的戾气。
白歌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琢磨着怎么开口问自己关心的事。
谢尘并没察觉的她的神态,看着这屋里的摆设道:“这韶音阁还是小了些,府上南边还有两处空院子,位置也好,只是之前没时间弄才空着,待过些日子闲下来,我让人整饬一下,铺上地龙,到时候冬天住着更舒服些——”
白歌还在想着别的事,听到这才反应过来谢尘在说什么。
她忙摆手道:“我觉得韶音阁挺好的,也不小啊,够住的用不着搬。”
谢尘看着她慌忙拒绝的样子,眼睛里带着点笑意。
“可是成婚以后,我总不能还住在莫妄斋,到时一应书房里的物件都都要搬进来,哪里能住的下。且这韶音阁原也只是个如眉出嫁前的闺房,成婚后自然不能住在这。”
“成婚?”
白歌惊愕的看着他,一时竟有些茫然了。
把玩着掌心里纤细娇嫩的手指,谢尘不疾不徐的道:“茵茵不是说不想做继室,要我休了戚白玉才肯嫁?”
“我自然是不能委屈了茵茵的。”
他薄薄的眼皮抬起撇了她一眼,那双向来的幽邃的眸子里含着些许笑意,却看得白歌胆颤心惊。
“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洞房花烛,一样也不能少的。”
白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有些艰难的问道:“你真的把戚白玉休了,怎么可能,戚国公府怎么可能同意?”
谢尘俊秀的眉扬了扬,向来内敛沉静的脸上,此时竟露出了些许得色,卖起了关子。
“你很快便能知晓了。”
白歌正待追问,却被“笃笃”的敲门声打断。
谢尘皱了皱眉,语气不渝:“怎么了?”
“三爷,老夫人派人过来了,说是知道你回来了非要见您。”
李滨声音里透着小心,还有些无奈。
谢尘不耐的回道:“告诉她我明儿一早过去请安。”
李滨看着身边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丫鬟,硬着头皮道:“老夫人说您若是不过去,她就亲自过来了。”
这句话一出,屋里再没了动静。
片刻后,披着玄色斗篷的谢尘打开了门,一张俊脸阴沉沉的,配着浸了血的斗篷上浓郁的血腥味,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瘆。
那谢老夫人派来的丫鬟更是吓得一缩脖子。
谢尘没理会这些人的神色,漠然道:“走吧。”
很快,他便在兰若居见到了头戴紫色嵌宝石抹额,脸色有些蜡黄的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一见他,就急切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被关在刑部大狱等着三司会审么,怎么就回来了?你现在可还是戴罪之身?”
谢尘径自坐下,淡淡道:“我已经没事了,母亲不必忧心。”
谢老夫人得了他句准话,这才放下心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