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她才惯是嫌他们肮脏,叁妻四妾尚嫌不够,倚红偎绿眠花宿柳,而今她只不过如同天下男子一般行事,便成了千夫所指众矢之的。
可叹,又可笑。
虽季惊鸾尚未成婚,也不见叁两红粉知己,程玉还是通身不适。
只盼他步步高升,可千万别有一日青云直坠,若到那时——
她自会去雪中送“炭”。
季惊鸾一夜未归,次日清晨才匆匆回府,着实惊动了季老爷和季夫人,恰好正逢休沐,二人待季惊鸾稍作休整,便将他唤了过去。
季老爷年逾五旬,双眼清明全无浑浊,他坐于主位,面色沉沉。
他身旁的妇人面貌姝丽,气质云遮雾绕,总似缠着轻愁。季惊鸾的样貌当是随了母亲,可那气质并不肖其父母。
女皇登基之后,庆国对待女子不比此前苛刻,一些新进官员为博清名,只娶一妻不再纳妾,但季家是几朝世家,极其看重子嗣血脉,季老爷共有一妻九妾,其中最小的妾室年方二十,比季惊鸾尚且小了八岁。季夫人只有季惊鸾一个亲子,庶子女足足十叁人。
季夫人见季惊鸾站定,忙指着让他坐下,季老爷哼了一声,道:“你昨晚彻夜未归是因何事?”
季惊鸾对父母各行一礼,只不愿多言。
季老爷见状,双眼勾紧,他越发看不透自己这个儿子,年少时不爱言语,及冠后拒不娶亲,几个弟妹陆续成婚,他却还是孑然一身,如今年近叁旬,官拜户部侍郎,于政事上无可指摘,可他竟破天荒地开始夜不归宿,不知该喜该愁。
季夫人不如季老爷想得复杂,几个年长的庶子都有了孩子,而她的亲生儿子至今尚未成婚,她原也想着或是他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可每次询问都得不到答复,于是便想指派几个通房丫头先去让他知晓人事,男人嘛,心里惦念着不耽误身体忙活着,偏生他这儿子不知哪里不对,破天荒地发了老大的脾气,把几个丫头都给送了回来,还让她平日无聊便去听曲看戏,不用她操心房内之事。
瞧瞧,这叫什么话?
哪家的娘不操心儿子的房中事,哪家的主母不关心子嗣?
她甫一听说儿子夜不归宿,先想到的竟是这多年的木头终于开窍了,只是忧心外面的女子终究不如家里知根知底的干净,偶尔尝次新鲜便罢了,万不可被她们勾了神去,坏了身子。
好在刚破了身的男人最容易食髓知味,季夫人见季惊鸾还直溜溜地站着,扯了一把身侧的大丫鬟,“棉连,整日净会傻站着,看不见公子还站着吗?过去扶他坐下!”
名叫“棉连”的丫鬟五官明丽,虽不像季家母子一般貌美,但一把子身段玲珑有致,季老爷明里暗里跟季夫人讨要许久,季夫人也没舍得予他做那第十房妾。
棉连是苦出身,年方十八,没有别的法子才卖身进季府做了家奴,她总想着有朝一日能攒够银钱给自己赎身出去,从没想过给某个男人做个妾室,不管是季老爷,还是季少爷。
她憋红了半张脸,支支吾吾地挪不动脚,季夫人恨铁不成钢,狠狠剜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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