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阳是连夜赶回的江城,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从千里之外的城市飞回江城。凌晨六点的飞机,早上九点,准时落地。
人没来得及休息,在飞机上也睡不着,熬了一夜通红的眼,风尘仆仆地赶往医院。
梁怀月提早跟他说了病房,一路畅通无阻,顺利通行,直到推开病房的门,亲眼目睹那个平日里还有闲心逗鸟钓鱼的老人,转眼之间就躺在病床上,用着呼吸机维持生命。
梁怀阳眼睛一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给父亲捻了捻被子。
梁怀月这会儿还坐在床边,脑袋靠着父亲的手刚刚睡着。被男人的动作猛然一惊醒,看见梁怀阳的一瞬间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微微张开嘴望着他,招呼都忘了打出来。
“很累吗?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会儿?我来看看。”
他走过去,脚步声很轻,唯恐惊扰到病床上的
父亲休息,抬手摸了摸梁怀月的脸蛋,小下巴尖尖的,一个晚上没见,似乎又清瘦不少。
梁怀月心脏乱跳得厉害,甚至不敢对望男人的眼睛,瞬间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着头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坐直了身体。
梁怀阳没想太多,只以为是她被父亲突如其来的病倒给惊吓住,叹了口气,也一同坐到了她的身边来。
他一路奔波,舟车劳顿,眉眼里都无法掩盖透出来的疲惫,几乎是瘫在靠椅上,垂着眸,望向病床上的父亲。
只不过一天,一个晚上,精神矍铄的父亲竟成了这副模样。回想起他质疑父亲的厚此薄彼和不公,想想父亲这些年纵容自己的爱好从不强迫他接管家里事业,看到父亲两鬓的白发,梁怀阳不由得眼眶湿润。
“医生怎么说?”
她唯唯诺诺地,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医生说……突发脑溢血……现在没什么大碍,就是如果一个星期内还没清醒过来,可能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梁怀阳顿住,喉咙上下滚动一番也没能说出话,如鲠在喉的痛楚让他瞬间就有些受不住,双眼通红着,泪水一点一点地冒出来,盈满眼眶,最后落下。
植物人,控制不了拉屎撒尿,常年四季也只能输着营养液过活。父亲雄赫一生,晚年却要落到这种结果,他不敢想象。
梁怀月转过头,也是头一回看到梁怀阳难过成这样。在她心里,梁怀阳无疑就是她的天,永远温和有礼,大方行事,风雨袭来狂卷枯叶,也不会使得这个男人皱半分眉。
她莫名地就开始慌乱起来。
并不是难过,是慌乱。
她不知道此时的慌乱是在纠结于就连梁怀阳都无法解决父亲这件事,还有另有隐情……
梁怀阳没说话,垂着脑袋看着落寞孤寂,最后索性将脑袋埋在了手臂里,再没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