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过是曾经流落青楼的娼女,怎么能肖想得到那样尊贵的公子的珍视。
可即使这样规劝自己,每次领命将谢姝送去傅珍身旁时,蝉娘依旧心如刀绞。
她心伤悲,谁人能知。
*
喜到双手颤抖的裴鹤之拉开窗扇,他本是想要清出胸腔内浊气的,却没想到雨水迎面扑来,将他的面庞打湿了。
他猝不及防吃下几口雨水,心中更加畅快,若是不清楚状况的旁人瞧见怕是又会觉得他在发癫。
就譬如那个可恶的谢夫人。
很奇怪,今天翻完这两则消息,他第一个想要倾诉的对象竟然是柳辞。
“分享”他来说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是软弱的。
犹记得七岁时,裴鹤之养了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狸奴,它整日撒娇耍赖,而当时自己对这只狸奴珍爱无比。
北静王府人人皆知,七岁的小世子下学和练剑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与自己的狸奴顽。
直到父亲谴责他玩物丧志,有妇人之仁,逼他亲手杀了那只狸奴的那天,裴鹤之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些抓不住的东西。
十二岁时,裴世子对从小侍奉自己的大丫鬟灵香初生爱慕,与她尝过云雨情后便事事牵挂着她。那时自己何其荒唐,竟想越过门第悬殊,将灵香娶为正妻。
他立誓说若今生娶不得灵香,也定要让她做独一份的姨娘。
父亲斥他是没用的情种,还用母亲的性命威胁他亲手将灵香以下等丫鬟的身份打发给人牙子。灵香不堪其辱,夺过佩剑,自刎于他面前。
十三岁时……
十五岁时……
历经种种事宜,裴鹤之只觉得自己内里有东西不见了。他外表正常,而人皮之下,仿似生长着一头吞噬一切的野兽。
现在的裴世子只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只会做出纵情声色的伪装。但他学不会爱上别的东西。
有人说酒逢知己,有人道曲遇知音。可这些于裴鹤之来讲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什么少年意气,什么鲜衣怒马,什么纵情恣意,全是狗屁!
他压下自己心中一角蔓生的野草,这野草不是好兆头。
大业未成,他不该对任何人生出柔软的情感。裴世子饮下一壶烈酒,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向已得之物上——凰女,龙脉,兵符。
他现在应有尽有,只待最后一步——得人心。
天下最易得者和最难得者,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