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前锋确实能冲出包围,然而也就只有那二三十条船能冲出去,敌人想要根本不是一网打尽,而是打算把他们拦腰截断。须知船队的旗舰往往在阵列正中,万一被人突入腹心,阻隔通讯,那才是群龙无首,任人宰割。现在唯有增加阵列厚度,别让敌军冲的那么容易。
然而他可以及时发号施令,让手下人马最好准备,右军却不行。眼看逃脱在望,这伙人简直称得上狼奔豕突了,别说自己的船队,连队友的阵型都要被他们冲乱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敌船,徐显荣深深吸了口气:“准备炸药,以炮火开道,尽量避免接舷近战。”
他救不了所有人,至少要把自家的人马带出去。只看张千户那蠢货,他就知道等待王翎来援可能性极低,只能靠自己了。
一方做好了防守的准备,另一方也彻底亮出了獠牙。
“擂鼓,斜切敌阵!”敌军的乱象,怎能逃过伏波的双眼,甚至可以说,只看这左右两军的应对,她就能猜出哪边才是徐显荣所部。然而现在是打仗,作为主帅,她当然要选敌军最薄弱的一环咬下去!
炮声隆隆,鼓声轰轰,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声响,这支近乎沉默的大军,一头插进了官军的腹心。
若从高空看来,两支大军就像海面上划出的短粗圆弧,在某一点发生了交汇,轻巧圆润,带着些势在必得的笃定。然而拉到近处,船只碰撞,箭弩对射,抛投的弹矢有若雷鸣,血腥和硝烟交织,时时刻刻都有人葬送性命。
长刀在手,徐显荣死死望着面前的敌人。这些船上也挂着“镇海大将军”的旗帜,然而不同于方才见到的,这些旗并未仿造邱大将军的帅旗,而是统一的红底黑字,如同高高悬起的冥幡,只为那位冤死之人讨一个公道,亦如那支沉默却悍勇的敌军。
这一瞬,就连徐显荣心中都升起了难以遏制的冲动,他想冲到敌人的旗舰前,看看引领这支大军的究竟是谁?想向他喝问,为何要兴兵南海,意图谋反?他知道赤旗帮并非寻常海贼,甚至从未袭扰乡里,欺凌百姓,可越是如此,图谋不就越大吗?当他们在南海立足后,朝廷要如何自处?若是他们想更进一步,又有多少百姓会卷入这争权夺势的恶战之中?
还有月华,那娇弱无依的小丫头,不该被旁人当作棋子,她该安安稳稳度过此生……
深深吸了口气,徐显荣转过头:“避开敌船,咱们冲出去!”
敌众我寡,右军又有溃败之势,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保存兵力,尽快脱离战场,和王翎的大军汇合。
战场瞬息万变,然而万变不离其宗,狭路相逢勇者胜。一面是拼命想逃,一面是奋力阻挠,又因为领军之人的水平参差不齐,渐渐出现了断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