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来了,她能告诉严远实情吗?能阐明自己并非是月华小姐,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孤魂吗?
当然不行。
就算是伏波,也没法把话说出口。不知花了多大代价,牺牲了多少条人命才得以出逃的邱小姐,早就死在了贼人手中;威名赫赫的邱大将军蒙冤族灭,却连最后的骨血也没保住。
更要紧的是,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严远会不会反目?好不容易打下的罗陵岛还能守住吗?加入赤旗帮的数个村子,又要如何求存?
既然不能实话实说,那继承了这具身体,她又该做些什么呢?
沉默了良久,伏波缓缓开口:“父亲曾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去寻子欣,隐姓埋名,求个一生无忧。”
严远的眼睛猛地亮了:“徐将军如今正在滇省,属下可送小姐前往!”
那个“子欣”,应该就是军门曾经提拔过的小将徐显荣。此人虽说仕途不显,却是个守诺的正人君子,把小姐交托给他,也未尝不是个好归处。严远真是巴不得立刻听从军门的遗志,把小姐送出贼窝,换一个能够安身的环境。
谁料面前的女子摇了摇头:“那我父亲的冤屈又要谁来洗刷,遗志又要谁来完成?”
严远猛地闭上了嘴,双拳紧攥。邱大将军是冤死的,世人皆知,满朝文武却无一人相救,更无人敢说上一句。权臣当道,世族祸国,那御座上的昏君只是听信了几句谗言,就狠心残杀忠良,何人能为军门伸冤?!
他当然是恨的,恨的直接弃官出奔,想要跑去救人。然而身单力孤,如何能救?最后还是忠伯给他去信,想请他一起护送小姐出逃,严远才到了雷州。又辗转数百里,奔赴罗陵岛,只为那一丝渺茫希望。
他做不了更多了,只能拼死护住军门最后的骨血。然而现在小姐告诉他,她还想做的更多。
那一刻,严远说不出是羞惭还是怨愤,是忧心还是愧疚。许久后,他咬紧了牙关,低声道:“小姐只是女子,不该背负这些。”
“若我能,就该背负。”伏波的眉眼舒展开来,也吐出了心底郁结。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在被世事推动,不停歇的奔波操劳,为了身边人挣一条出路。然而她心中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可以作为目标的推动力。这里没有她要守卫的祖国,没有她要保卫的人民。但是这里确实有需要保护的人,有需要洗刷的冤屈,有需要继承的宏远。既然接收了这具身体,又何妨背负些责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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