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从盒子里取出一根细长银针照于烛火之上,那银针遇光清光乍闪,大太太笑道:“真个好锋利!”说着看向邹氏,骂道:“你这妇人,巧舌如簧心内藏奸,你以为你在内室里同老二说的那些话我一字不知?想要分出去单过,做梦吧!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别想逃出了我的手掌心儿。”说着起身过去,扯住邹氏的胳膊便要往下扎。
门扇却忽然被人敲响,丫头在外头道:“太太,四奶奶来了。”
大太太脸上浮起一层薄怒,直起身道:“她来做什么?”又扬声道:“叫她走!”
丫头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了何婉仪,何婉仪微笑着摆摆手,示意那丫头退下,又提高了嗓音道:“太太,儿媳前来拜见,还望太太出来一见。”
大太太愤怒地将手里的银针扔在了地上,在屋子里团团转,低声咒骂道:“这个贱人,夜里不睡觉又来寻晦气,不过是仗着四郎宠她,四郎——”
朱兆平这回回来,待她的态度比以前好了许多,人也变得软和了,儿子能有这样的改变,实在让大太太又惊又喜。可偏偏好事难成双,那小子口口声声只说,他的这些变化都是那个何氏劝说所致,还叫她好生对待何氏,不可似以前那般,动辄苛责。
大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脑袋有些发胀发晕。她贪恋儿子少见的温情,却又不愿意承了何氏的这份情儿,那个何氏一回来便又摸出了喜脉,这些日子,她虽时常寻事生非,却常常避开不愿意见到她……
何婉仪竖起耳朵听不见屋子里的动静,便示意玉叶上去敲门,又喊道:“方才听见太太院中传出惨叫,不知发生了何事,儿媳心中不安,故而漏夜前来,还望太太看在儿媳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将门扇打开,儿媳见着太太安好,也好能安心回去安睡。”
大太太觉得这会儿已不是头晕脑胀,她重重坐回椅子上,只觉得头晕目眩。
周妈妈眼瞅着不对劲儿,便走到门前道:“多谢四奶奶记挂,只是太太已经安睡了,四奶奶不如明日里再来拜见吧!”
邹氏瘫在地上,虽然她约摸猜着了,外头那个何氏是过来搭救她的,可三两滴雨水又如何能解救得了大旱荒年,她这会儿若是敢喊出一嗓子,等会儿她要遭的罪就更多,于是垂着脑袋目光呆滞,并没有出声求救的意思。
大太太见邹氏如此心中稍有满意,摆摆手示意丫头收走了针盒,她按了按太阳穴,起身到了门前。
周妈妈忙将门扇打开一道缝,大太太透过缝隙,目光阴冷不善地瞪着何婉仪道:“知道你有孝心,多谢你了。”视线扫过何婉仪微微挺起的肚子,面色客气了两分,说道:“你如今怀着孩子,无事便待在棠梨阁好生休养,休要多管闲事。”
何婉仪没说话,眼睛往屋内瞟,大太太却将那道缝遮盖得严严实实,她什么也看不到。
大太太见她眼神闪烁,似有窥探之意,愈发不耐道:“行了,眼下你已经看过我了,我好好的呢,你赶紧走吧!”说着两手一抬,便要关门。
何婉仪一不做二不休,摸着肚子“哎呦”一声,身子便往地上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