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公子看话本子时,偶尔瞥一眼书肆的留言板, 一来二去交到一位笔友。
最开始柳大公子也没上心,但几次留言后对方言语都十分对他胃口, 两人便有书信往来。柳悉最开始只谈生活琐事,渐渐地聊起当值时遇到的麻烦。每次对方都会给他出主意,让他将事情办好。
一回又一回, 一日又一日,柳大公子终于交付信任。
柳悉几乎是目眦欲裂,五月, 五月……
“老夫道程叙言为何面对丁教习的刁难处处忍让, 原来是等在这儿, 好啊,好得很。”
他在为难程叙言的时候,程偃居然也盯上他的儿子。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明明派人监视程偃的一举一动。
柳悉翻来覆去的想,最后终于从记忆角落里找出程青南这个人。相比程叙言,程偃,以及跳脱的时明,程青南几乎没有存在感。
柳悉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是他大意了,这个跟头栽的太狠了。
程拂云,你当年真的该死了才好。
程偃摸摸耳朵,感觉有些发热:“柳大人现在恐怕正念叨我呢。”话语里玩笑十足。
程偃和程叙言都不是被动挨打的性子,当初他们上京就考虑到柳悉这个隐患。
所以程家父子俩示敌以弱,程叙言知道丁教习在刁难他,也知道背后主使是柳悉。他一直忍让,不过是给他爹创造机会和时间。若是程叙言迅速反击,柳悉就会提高警惕。
好在程叙言几个月的受罪总算得到回报。不过丁教习身死是程叙言没料到的,但也能处理。见招拆招罢了。
柳悉针对他,程偃针对柳大公子,很公平。
柳悉和程偃之间就是:你打我儿子,那我就打你儿子。
八皇子是个莽撞又愚蠢的人,被骗之后肯定会闹大,然后将柳家和五皇子扯出来。
这一波朝廷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迫出钱,本以为是八皇子害人,谁知道八皇子也被忽悠,真正祸首是五皇子。
五皇子:我特么巨冤!
五皇子最近焦头烂额,偏偏此时天子将五皇子叫去一通敲打,什么“老八是你弟弟,你当做好兄长”“老八单纯”云云。就差没明说五皇子残害手足,心性狠毒。
五皇子越想越气,回府就病倒了。柳悉借着探望的功夫,将事情原委道出,“殿下,您相信臣下,这一切都是程家父子的阴谋。”
“程拂云心性狭隘,与臣下有私怨。”
五皇子神色淡淡,随后挥挥手让柳悉退下。
五皇子的心腹从屏风后出来,“殿下,柳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五皇子疲惫道,坏结果是他承担了。
心腹试探问:“殿下要不要对程家那边……”
五皇子抬手打断心腹,“暂时别有动静。”他刚被父皇斥责,经不起折腾了。
八皇子一心一意针对柳家,其他官员推波助澜,不过短短几日就翻出柳家一堆破事。言官在朝堂上争相弹劾,柳悉连降三级,被贬为偏僻地的知州,从五品的外地官,年后赴任。
任命下来,柳悉几乎维持不住身形,他耗尽心思用二十年才爬到正四品京官的位置,只是跟程叙言几回切磋,就被贬至外地。
程拂云,程家,简直是他天生的克星。
他闭上眼平复情绪,从马车下来,亲自敲响程家的院门。
一个陌生的少年开门,“请问您找谁?”
柳悉面无表情:“本官来寻程拂云。”
高粟听到“本官”两个字,眼皮子一跳,恭敬的将人请进来。
程偃正在院子里逗八哥,见柳悉来他拱手笑盈盈道:“柳大人来了。”
“是啊。”柳悉一字一顿:“来看看旧友。”
八哥在二人上空盘旋:“看看旧友,旧友——”
程偃对时明使了个眼色,时明立刻将豆豆哄走。
柳悉皮笑肉不笑:“拂云真是好运道。”
程偃为他倒茶,神态温和:“在下也是这般觉着,上天予我苦难,又予我生机。”
柳悉面皮剧烈抽动,他腾的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程偃:“程拂云,你别高兴太早。未至最后焉知结局。”
“这话说的有理。”程偃摩挲着茶杯,茶汤悠悠,映出天上白云:“当年死局不也破了吗?”
柳悉死死盯着那张脸,少顷甩袖离去。
许久高粟才道:“老爷,会不会有麻烦?”
“无事。”程偃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茶。
能把柳悉贬出上京已经是好结果,毕竟柳悉不是犯民怨触圣怒,跟当年程祖父卷进“六王叛乱”的性质不一样。
暂时没有柳悉这条“毒蛇”,叙言的压力会小一半,能给叙言成长的时间和机会。只是五皇子那边,可能有点麻烦。
程偃不会天真的以为柳悉会为他们遮掩,相反,柳悉为洗脱嫌疑会拼命在五皇子面前诋毁程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