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言握着笔,脑海中闪过许多,这些年边关摩擦不断, 但大型战争却是无的。
但这不代表天子就是求和派, 说不定天子忍而不发。从天子在春闱试题上平衡南北势力来说, 程叙言更倾向于天子是后者。
现在的国朝国力尚可, 没有太突出也不拖后腿。这种状态持续多年,如果真有改动,这比战争容易着手。但同时也会触碰一些势力,朝堂势力繁杂, 阻力不小。
如果真的是提升国力, 现有的局势并不乐观。得下一剂猛药, 即改革。这必然要跟一定势力掰腕子,天子若真有此意,将其作为试题用在殿试岂非有打草惊蛇之险。
考生也容易将自身置于险境。
略略思索后,程叙言当即以打仗为切入点,若有恶邻挑衅,该不该打?怎么打?后面一笔带过民生相关。
待日头越升越高,殿试的时间也截止,专人收走一应试卷等物,考生们齐齐向天子行礼后离去。
殿试题量少,且数量统共只三百份,想来明日就能出结果。殿试放榜时间是不定的,有时候是殿试次日,有时候会隔两三日,但总归不会太久。
金銮殿上,天子和一干大臣批阅答卷,天子面前摆着春闱前十名的文章,他从第十名的文章开始看,神色一直未有太大变化,直到查阅第五名的文章时神色有些微波动,最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这考生一些言语戳到了天子痒处,可惜给不出切实有效的法子,既如此,文笔再华美也无甚意义。
第四名第三名的文章天子匆匆略过,看到第二名时他顿了顿,多看了一会儿,却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直到天子查阅会元的文章,他面色严肃,盯着那篇文章看了许久,待臣子唤他,天子才回神。
礼部尚书笑道:“不知是何等锦绣文章令圣上侧目。”
天子让内侍将程叙言的文章传给其他人。
这篇文章并不尖锐,反而很稳,平和。但字字句句却十分有力,当真做到不卑不亢。
不以国大而欺弱,亦不畏征战。甚至连备战事宜,如何安抚百姓的相应措施也提了提,很简略却有可操作性。
天子本来都将程叙言安抚考生的事忘了,此刻一下子联想起来。
【一时成败又何以定英雄】,能写出这篇文章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也就不稀奇了。
旁人讥他讽他,程叙言能容之,以理服人。放得下身段却守得住底线。
天子捋了捋胡须,下垂的眼角都染了两分喜意。其他大臣看过之后也挑不出错,如无意外,此人就是状元了。
六元及第,想来天子也乐的成就这桩美谈。
状元人选确立,那么榜眼和探花则有的挑选,天子似乎并不满意会试名次上的第二名和第三名的文章。
大学士将自己手中的一份文章呈上,“圣上,老臣觉得这位考生答的尚可。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申时左右,状元榜眼探花的人选选出来了。
次日,盖有天子宝印的金榜张贴于东门外,附近的茶肆酒楼聚满了人,这些人不止是考生,还有各府家仆和看热闹的百姓。
会试之后虽然还有殿试,但是考生名次大范围不会有变化。
家仆们警惕四周,他们家主人早早拿着贡士榜打听了,会试前十名成亲者不过一人,其余人皆未有婚事,且多是青年才俊,尤其会元程叙言。
程会元临水居“会友”之事,也传到官员们耳中,尤其程叙言那句【一时成败又何以定英雄】实在大气。性子不自傲不自卑,面如冠玉,身家清白。只一点略有不足,家中人口单薄,唯父一人。
不过他们在街上见过程父,亦是斯文儒雅,应是好相处,这下最后一点顾虑也无了。
金榜一出,围观的人立刻看向榜首位置。
“状元,程叙言?!!”
“状元是程叙言——”
众人虽然不太意外,但真的看到榜首名字,一切才尘埃落定。
人群中几名家仆打扮的人对视一眼,只待报喜的人一走,他们就立刻捉人。
程状元未有家室,甚至连说亲都无,这妥妥的良婿,他们把人捉回去,老爷太太和姑娘不知如何高兴。他们的好日子也跟着到来。
一些家仆打扮的人在茶肆酒楼搜寻程叙言身影,这可是金榜放榜,但凡是读书人肯定要来看放榜。
所以周围的茶肆酒楼最容易找到人。
然而此刻时明领着报喜的人奔向小院,程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散出去。院子里锣鼓声,鞭炮声,道贺声声声交缠,热闹极了。
喜人收到沉甸甸的荷包脸上笑意更浓,不停的对程叙言和程偃道好听话,临走前还对程叙言揶揄一笑。
这位俊朗的状元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待东门外的各家家仆收到消息赶去程叙言落脚的地方时已经没有状元公的身影。
程偃温润含笑:“实在是同榜友人来寻,我家仲惟推脱不得。”
各家仆人:………
各家仆人不甘心的在小院周围搜寻,无果后不得不离去。
程偃松了口气,如此算全了各方脸面了。
黄昏时候程叙言才回来,他用过晚饭后早早睡下。今日金榜放榜,明日他们一应进士要进宫谢恩。届时有专人在太和殿唱名。
话本子里的“御街夸官”也正是明日,在唱名结束之后举行。待一甲三人御街夸官回到皇宫后,正是有名的琼林宴。
饶是程叙言心绪平稳,此时此刻在这寂静的夜里也泛起波澜。
他侧身躺着,黑夜中面对墙壁,同样的人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环境,但心境与过往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