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进退得宜,很是漂亮。
雅间内响起一阵谈论声,一道声音时疾时缓,另一道声音则始终不疾不徐。
小二呈上精美菜肴才暂时打断二人的谈论。
宋怀璋指着其中一道白菜:“叙言可知此菜何名?”
“如此形象,想必是知了白菜无疑。”程叙言笑了笑,谈及知了白菜就越不过诗仙,更有诗仙写下的名句: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程叙言不紧不慢的讲述,从诗仙游金陵又讲到凤凰台的由来,按理来说,这么一通介绍应是很繁琐,很容易令人不耐烦,但程叙言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表述清楚。
宋怀璋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但宋仪微惊,这样简洁而精炼的表述能力不多见。有些人做文章极好,但口才上却差些火候,难免不美。
她见程叙言言之有物,心里已经九分笃定程叙言有真才实学。一个人的言谈最容易暴露。
而谈及另一道菜品时,宋仪适时出声。她声音清泠泠,似盛夏碎冰撞壁,音色未变,却与在寺庙中又有着不同。
程叙言不好叫姑娘家冷场,宋仪递出话头他会接上几个,免得让人难堪。再者,人终究受视觉所扰,处在欣赏的角度,也不该叫这样俏丽的女子尴尬。
但程叙言没想到宋姑娘涉猎极广,这桌上菜肴,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她都能道出个一二。
宋怀璋偶尔插几句话,酒过三巡,宋怀璋迫不及待提出行酒令。
他就是想让他妹妹出风头,宋仪眉头微拧,但还是顺势接下去。
程叙言也是第一次见到
有人真的能数步成诗。仰首成诗篇,俯首接下联,满身才华加身,宋仪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宋怀璋笑盈盈给他满上酒:“叙言,喝吧。”
程叙言一口饮下,由衷道:“宋姑娘才学,在下佩服之至。”
“喔?”宋怀璋盯着他的脸,观察他每一个表情:“我以为你输给我妹妹,会觉得难堪呢。”
程叙言诚恳道:“是在下技不如人,在下心服口服。”
宋怀璋与有荣焉的笑了。程叙言不语,给自己重新满上一盏酒,他朝宋仪举了举:“在下亦有一题难解,可否请宋姑娘赐教?”
宋仪勉强找回思绪,应道:“赐教不敢当,程公子但说无妨。”
程叙言起身,负手踱步:“行赏忠厚之至论,何解?”
宋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他:“不知程公子可有想法一二?”
程叙言将自己私下的琢磨说给她听,这是一道史论题,其中涉及到古代典籍之深,由古喻今,非一般人能解。
程叙言虽然琢磨出一二,可总觉得他的作答不得劲。
他直觉眼前的女子能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作答。别看诗赋在科举中占比不高,可数步成诗,且作的上佳的人才华都差不到哪里去。因为短短几十个字,需要很深的文化底蕴。
宋仪微拧着眉,仔细思索。宋怀璋也想了想,但很快放弃。
这是一道策论题,还是策论题中的史论题,一般举人才能答上一二。
宋怀璋早早就立下志愿,投身军伍,是以他的四书五经念的不深,更别说特意研究策论。
比起那恼人的策论,他更愿意看兵书,看各种对战策略。
两刻钟后,宋仪有了思绪,与程叙言徐徐道来。
宋仪一边讲述,一边在窗边踱步,待她将心中所想道尽,静立在窗前。午后阳光明烈,被窗外绿叶分割成碎片,斑驳落在那张漂亮的容颜上,宛若蒙上一层落寞。
程叙言那一瞬间心随意动,脱口道:“若宋姑娘能参加科举,想必能名列前茅,亦或是独占鳌头未可知。”
话音落下,整个雅间都安静了,宋仪不敢置信的望向程叙言,眸光如水波纹般晃动。
宋怀璋左右张望,他清咳一声:“叙言莫不是糊涂了,女子怎能参加科举,怎能入仕。”
第74章 新年
那日与宋家兄妹分别之后, 程叙言的日子又恢复寻常,只偶尔他与程偃探讨策论时会忍不住感慨:“宋家姑娘腹有经纶,可惜生错女儿身。”
并非程叙言认同男尊女卑, 而是时下环境如此,想要扭转这个局势, 还得天时地利人和, 一人之力何其渺小。
在女子不能入仕的时代,有这样的才华对一名女子是好还是坏?
犹如雄鹰本该展翅高飞,却被生生困在牢笼。
程偃伸手点了一下儿子的额头:“你又怎知宋姑娘有意仕途?历史上留下美名的女诗人虽然少,却并非没有。”
再者,女子为官亦有先例,只是那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程偃转移儿子的注意力, 提出一起去置办年货。这是他们第一次异乡过年,他又神智清醒, 合该过的热闹些。
巧的是,有一队商队即将前往长源府,程叙言和易知礼花钱托商队帮他们送些东西。
商队负责人对程叙言道:“我们此行顺利到达长源府也是数月后。”他在委婉提醒程叙言他们不要放容易坏的东西。
程叙言颔首:“在下明白,劳烦贵商了。”
回去的时候, 易知礼十分兴奋,拉着程叙言碎碎念:“也不知道我爷爷奶奶好不好,娘有时候腰酸, 爹会不会记得给娘按一按, 还有知仁……”
“…知明有没有长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