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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是王子都能打(1 / 2)

从艾塔洛珊贵族学校的后方延伸直到边陲森林之间的区域,一座方正的石砌平台佔据了正中的位置,长宽一公里的开放式空间略为内凹,凹陷处作为平整的体术活动训练场,周边则平缓拉高形成视野良好的观眾席。

清晨时分、薄雾笼罩了万物,一道纤细的人影在平台中央奋力跃动,每次跳跃都会带出破空剑响,七十公分长的实心钢剑硬是被舞出轻巧的轨跡。

如此直至日上梢头、人声逐渐靠近,人影才将剑插回背上鞘中,拿起旁边地上的铁製水壶饮用。

冲开薄雾的朝阳洒落人影的发梢,浅黄带棕的发丝软软地从颈脖贴至肩头,上直下弯、勾勒出秀雅脸庞,并遮起了她在仰头喝水时露出的深邃蓝眸。

是一双只需望一眼、便予人像坠入深洋般的沉静及压迫感的眼眸。

丝兰瑟˙坎奇维尔的传奇自此开展。

***

结束例行的晨练,紧接着是剑术课,还来得及在同学来到训练场平台前的空档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两三口把带来的硬麵包塞完、猛灌一大口水,再抓紧时间擦了擦剑,转身刚好跟第一个到来的老师面对面。

「罗奇老师。」我点头致意,老师回以豪迈一笑。四十多岁了还这么帅,难怪大美人洁拉老师愿意嫁给他。

「晨练怎样?」

「三百次的八方位弓步挥剑、五十套基本招式,再跑训练场十圈。」

「精神还好吧?」

我转了转脖子、甩甩惯用的右手,直视他点头,「还可以。」

他咧嘴而笑,赤发红眼下白牙灿烂:「那就好,今天有件事要交给你啦!」

正想追问是什么事,往我们这边聚集的人流中却突然传出一阵骚动,罗奇老师和我同时看去,在一群壮实的男同学中,一道纤细还穿浅色长袍的身影特别引人注目。而骚动正是同学们的议论。

贵族学校的体术分为『剑术』和『枪术』,从满十岁入学的一年级、到满十八岁毕业的九年级,所有学生都要选择其中之一鑽研,在九年间只有一次转换的机会。

选择剑术就要有忍受操练的觉悟,枪术课程则专注于魔法枪枝的使用和保养技巧,所以大多数贵族家长会让孩子选择枪术,只有少数对武艺有追求的家族及个人才会选择剑术。加上枪枝由国家管制,能取得枪枝、且会使用枪枝,便成为一种身分象徵。

因此,第一次出现在剑术课程上的新同学堤里西˙珊索洛,不仅身形单薄、还穿得像是要去郊游一样轻便,自然会引起不少人注意。

说起来我身为剑术课唯一的女同学,在某方面也挺引人注目的。

罗奇老师丢给珊索洛一眼,再扭头对我眨眼。我在明白他意思的瞬间不快地咂嘴。

在罗奇老师授课前,他惯例会要我们俩俩对练半个小时。我有被排挤的自觉,所以很习惯找老师对练,从中也收穫很多。但看来这次老师是要我跟新同学珊索洛对练,而从珊索洛的举手投足看起来,他完全是个剑术新手。

学生时期满满的行程让我的时间几乎不够用,还要花时间当新手的陪练,说实话我不太愿意;但我也是因为有罗奇老师和洁拉老师的特别指导才能够成长到现在的程度,相形之下,帮罗奇老师带新同学便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暗自叹气,我从背上拿下套着鞘的剑,并掏出口袋里备用的发绳绑在剑鞘的几个位置。

珊索洛有些惶然地走过一群比他高壮的男同学,明亮的紫红大眼左右观察、却不敢和他们对上视线,之后他才看到罗奇老师。

老师对他招手。他小跑到老师面前、有些紧张地向老师行礼,抬头时,不知为何看了附近的我一眼。

意外和他对上视线,他的眼神在一瞬的闪烁之后亮了起来。对于他的反应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时,罗奇老师拍了拍手要大家注意,他大手一伸搭上珊索洛的肩,「各位同学,这位是堤里西˙珊索洛。和珊索洛同年级的人大概已经听说,他是从邻国艾塔罗温来留学的客人。大家要好好相处,不准给我找麻烦!就这样,解散!」

随着老师一声令下,我也和同学一起高喊「是!」,珊索洛则慢了半拍才跟着小声喊。

其他人解散后自动分了组、并快步拉开组间的距离准备开始对练。

「喂!你看!坎奇维尔没动耶,不会是看到娘娘腔觉得亲切,想多认识人家?」

「你在说什么?她是男人婆耶,跟娘娘腔一点边都沾不上。」

四周间歇传来的杂音让我眉头一皱,但也仅此而已。珊索洛则突然白了脸。

我忽然间有点同情他。

父系社会和母系社会的文化差异所带来的衝突在女生群中并不严重,珊索洛的中性气息其实还挺受艾塔洛珊的女生欢迎,所以这两週来被女同学围绕的他大概没什么不好的经验;但在艾塔洛珊的贵族男性中,所谓『阳刚』被看为是很重要的事情、甚至是一名贵族男性被眾人追捧的资本。在剑术课上这种现象尤其明显。

我站到珊索洛面前伸出手致意、并开口道:「老师要我当你这学期剑术课前暖身的组员,请多指教。」即使尽量放软声调,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应该还是算冷漠。

不知为何,珊索洛却神情一振,他还开心地握上我伸在半空的手。

秀气的男生果然还是男生,指骨细腻的白皙手掌就是比我大上一圈,真羡慕,手大更好握剑。

我率先放手,拿高左手抓着的剑指了指绑有发带的部位,「老师在上课前跟我大概说了,你刚学剑术不久,我目前要做的就是帮你复习基本招式到熟练,要达到不只是脑袋记住、身体也熟悉到可以反射性使用的程度。接下来我会先出招,你就配合我的动作防御或反击,你可以拔剑没关係,请务必砍到发带的位置。」其实罗奇老师什么都没说,不过几年前他就是这样开始训练我的。

「喂喂!坎奇维尔真的要当娘娘腔的对手,超级搭的!」

「虽然她不弱,但还是不太想跟她一组啊,当然也不想跟娘娘腔一组!」

听到这些反应,我微微冷笑,开学时的剑术比试我是第一名,如果我只是『不弱』,那他们不就近乎弱者?

珊索洛这次只是眨眨眼,不再因为那些人的态度动摇。

「不过……在练习的过程中会砍到你的发带吧,如果砍断了,你有想要什么样的发带吗?我买了赔你?」

我耸耸肩,「不过是备用的皮绳,你不用在意,倒是……如果在发带断掉前你还记不住位置,我也没有多的绳子了。」

闻言他愣了一瞬,慢慢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边点头边说:「我会注意的。」

近距离直面他的笑容,我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印象是艳阳下繽纷的花田及扑翅的彩蝶。他浓金色的鬈发映着紫红眸中的波光,直挺的鼻梁和漂亮的五官,呈现出的笑顏十分亮眼。

『美男子』这个词大概就是在形容他这般的人。

欣赏归欣赏,我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平淡神情,「那就开始吧。」我将带鞘的剑换到右手平举,左脚后踏半步并微蹲作为起始动作。

他见状拔剑出鞘、把剑鞘放到地上,再横跨几步拉开距离。

我率先发力,剑身朝他身侧削去。他慢了半拍才格开我的剑、还没有碰到发带的位置。

我旋即抽剑再戳向他肚腹。他斜身闪避再回击的速度也慢了。

我再向他下盘扫去。他的剑虽然有放低,却来不及碰到我的剑身。

来往十多招,他已经举不起剑,但我才出力一点、速度也早已放慢许多。

我停下动作。珊索洛看向我,和我对视一眼后马上别开视线,他似乎情绪有点低落。

缓慢地眨了眨眼,我犹豫着开口:「你先练习进攻和防守的招式,我帮你看有哪里要调整的。」

珊索洛再次看过来,脸上怏怏的神情一振,他认真点头。

这学期的第一堂课,就在我拿剑鞘矫正他的动作里结束暖身。在老师要我们列队、他要开始授课时,珊索洛叫住了转身的我、笑着道谢。

他的乾净笑容中已不见刚才练习时的挫败。我没来由地感到放心。想也奇怪,他还轮不到我来担心吧,我于是摇头甩开这股怪异的情绪。

专注于老师的授课内容,时间很快来到午休。罗奇老师宣布解散后,我评估还有大概五成的精力,决定跑步回住宿栋快速洗个澡、再搭公共马车到教学栋吃中餐。

在身上固定好水壶和用剑,我就地起跑,经过珊索洛时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让我觉得好笑,我难得地朝他挥了挥手。

转头后听到他喊了一句「明天见」,我头也不回地举手表示回应。

然而,这还算明亮的心情只持续到我抵达房间时。关上厚重的实木房门,空旷的宿舍房间里只有我一人的喘息声回盪着。

恢復独处的状态,我的目标又浮现在眼前──我只是想争取选择人生的机会。

大约两百年前,艾塔洛珊和艾塔罗温还是统一的国家,然而,国王膝下两名势力相当的王子和公主对于治国有不同的见解──王子罗温认为国家应该维持父系为主的架构、而公主洛珊坚持要改父系社会为母系社会。

两方的斗争一触即发,此时,国王断然决定将国家一分为二,并设立『联防骑士团』负责防卫两国联盟的边境。国王还特地让父系国家沿用公主的名字、命名为『艾塔洛珊』,而母系国家用了王子的名字、叫『艾塔罗温』,可说是想方设法要维系两国之间的合作。

有传闻说国王会愿意分国,是因为他其实暗地认同父系的社会架构,但最终可能胜利的是公主,再考量内战很可能造成的惨重损失,他才退一步让两人各据一方。也有人说国王是因为异常疼爱公主,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无论如何,两国分治但联合对外防御的架构持续至今,两国的人民也可以互相转换国籍,只是艾塔罗温人要经过母亲的同意、而艾塔洛珊人要经过父亲的同意,父母不在的人必须经过该地领主的同意。

王族因为无法转换国籍,除了王位继承人之外的王族,不论性别都可以自行选择嫁或娶。联防骑士团的成员也因为职务特殊而适用于这套可自行嫁娶的机制,但要进骑士团还是要有家长同意及特殊的门路。

对于我来说,要让父亲同意我转换国籍难如登天,更别说要进骑士团了;而要期待嫁个好对象也几乎不可能。

于是我只能另寻出路──

艾塔洛珊的现任国王有两位公主,如果我能成为其中一位公主的女官,婚嫁就可以不由父亲决定,但公主如果嫁人,女官还是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嫁给公主夫家的属下,所以要选择会娶夫的公主才能掌握婚姻的自由。而根据公主们的声明,会选择娶夫的公主是三公主。

三公主刚好跟我同年,在我毕业的年份她也正好要选择跟随她成年后人生的女官,和她年龄相近正是我的机会,但要成绩名列前茅才有入选的可能。

也因此,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成绩比什么都重要。

背靠着冷硬的宿舍房门,深呼吸,我再次踏出坚定的步伐──虽然仅仅是前往浴室。

***

洗完澡后浑身清爽,用餐过后,我坐到了下午『政治学』课堂教室的第一排。在老师来之前,我正有些昏昏欲睡地撑着头看书。

一小块阴影忽然遮住了书页。

我略带烦躁地抬头,一张白净的脸佔据了我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