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咳了声,抬手抚额:“请进。”
男人穿着黑色长裤,上身是黑衬衫外套一件深棕色贝母纽扣针织衫,她的视线打住在男人解了两粒纽扣的衣襟上,说:“没惹程宴时哭吧。”
男人自然站在桌旁,夫人在伏案工作,他替她收拾桌上的设计图,反倒像一个红袖添香的美男子,“你都给他做衣服了,他笑都来不及。”
苏云卿“噢”了声,“那你找我什么事。”
话题轮到他提了。
程书聘从口袋兜里拿了枚彩虹棒棒糖放到她桌上,苏云卿顺着他骨节修长的手指往上看,目光对视,男人没有戴眼镜,眉眼里的笑和锐利都明显。
他其实是个攻击性很强烈的男人,那双眼睛凝视人的时候,有攫取操控的力量。
“你拿了程宴时的糖。”
程书聘说:“他输了。”
“你明知道他最宝贝这些了,干嘛还拿他的。”
程书聘把糖纸撕开,他站在办公桌的对面,长身倾来,轻而易举地靠近她,“给今天被吓跑的小猫吃的。”
苏云卿清瞳微微一睁,那棒棒糖就送了上来,他说:“张嘴。”
“那我下次还跑呢。”
程书聘的眼睛走近了看,那眼睑底是微微发红的,但在平日里却不常见,幽深又蛊惑人心,对她说:“跑是因为预知危险,我很危险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程书聘的一言一行都符合翩翩君子,距离得体,糖被送进嘴里,他们肌肤毫无触摸,他只是拿着糖棒在她唇腔内滑动,她听见津液被搅过的声音,这是、危险吗?
她轻眨了眨眼睛,蝶翼煽动微微的风流,就这样仰着头,张着嘴巴,让他把糖送进来,喂她吃。
程书聘把糖抽走,舌腔一空,他低柔地问:“还要吃吗?”
她指尖紧紧攥着,后脊骨似有电流麻过,她说:“不吃。”
那糖裹着透明的果浆,润莹莹的光泽瑰魅地添了丝引诱,像亚当的禁果,男人把棒棒糖当着她的面,送进了他的嘴里。
苏云卿心脏有一瞬间漏了一拍,脸颊也烧了起来,拿了本书挡在脸上,不敢看神明。
“我、我有事情要做。”
程书聘站在书架前,目光里是满目的书脊文字,书房是一个干净纯粹的精神领域,此刻他就驻足在她的领域里,“我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想参加吗?”
苏云卿现在只觉得他的一字一句都砸进了她的心湖里,涟漪不休,一片连着一片地荡,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什么游戏……”
话说出口就懊恼无比,岂不是进了狐狸的圈套。
“你猜程宴时明天早上还会不会尿床。”
苏云卿的笔尖在纸上滑了一道线,因为发颤,那线就像心电图似地颠儿,“不会。”
“我猜会。”
苏云卿听见他的脚步声朝自己走了过来,她的目光仍盯着纸上的图样,旗袍的衣领,裙摆,太短了,画长一点,好将脚踝都遮住,不能让人瞧见。
程书聘说:“赌注是,得到对方的一样东西。”
苏云卿这一刻给了自己答案,程书聘是危险的,极其危险,“如果我赢了,我也能随意提要求吗?”
他说:“当然,除了离婚。”
苏云卿说:“反正当初有协议在先,半年不满意可以无条件退货、呃,退婚。”
嘴一瓢,气势又没了。
程书聘脸上浮了丝宽容她小错误的微笑,程宴时会不会尿床这件事跟他做商业对赌协议的性质一样,入局的人,一个付出代价,一个得到回报。
第二天是周日,外面清晨就下起了大雨,冷风丝丝透骨。
不过寓园虽然是老宅子,但重新修复设计的时候装了新风暖气,住起来比一些现代小区楼房还舒服些。
苏云卿今天特意关注了程宴时有没有哭,但从起来到下楼吃早饭,寓园都很安静。
心里松了口气,甚至开始盘算从程书聘那儿得到什么,既不失骨气,又能占便宜。
“阿梅,去把宴时房里的床单换了。”
苏云卿步子一顿,再回头,就听陈慕瑾无奈道:“臭小子又尿床了,今晚给他套尿不湿睡。”
苏云卿清瞳猛然一睁,就见她那位名义上的丈夫此时正在餐桌旁淡定地享用早餐。
“宴时怎么尿床了,他没哭啊。”
程书聘发觉苏云卿的眼神好像盯着自己看,于是礼貌地应:“尿得多了,也就不哭了。”
苏云卿:“……”
她左思右想不合理,又问程宴时,“你怎么还尿床了!你都四岁了!”
程宴时不知道怎么就给自己想出了理由:“外面下雨了,我就尿床了。”
苏云卿:“……好有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