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她跟你的订婚不过是父母安排的联姻,你倒把自己当成她的正宫,还以为她心里有你,不过,就算有,我也能亲手把你毁掉。”
程书聘的嗓音温和得不像在杀人,又或者,他杀人时就是这样,因为根本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段叙清的双手紧紧攀着他的大掌,企图给自己留有一丝喘息——
“砰!”
忽然,天旋地转一般,段叙清被重重砸在了地上,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程书聘一个商人是哪里来的武力,他竟毫无反抗的间隙!
“咳咳咳!”
喉咙灌入冷风,刮过声带,刺得他发疼,程书聘就隔着衣领掐他,没有一点皮外伤,可段叙清的内伤已渗出血腥味,在舌腔里打转。
“所以她跟我联姻是为了利益,如今背弃我也是为了在你身上得到利益,程书聘,我告诉你吧,苏云卿她眼里只有她的绣坊她的艺术,你以为自己能比得过其他男人,掠夺让你很有快感是不是!”
程书聘半蹲下身看他,金边眼镜里是一双冷漠无情的眼,嗓音惋惜道:“真是个可怜虫,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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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寓园的人气都是程宴时闹出来的,所有人都围着他喂饭,这样不要,那样不要。
程书聘刚下车,管家就头大地打报告,他听了一路老太太和小少爷,忽然问了句:“我夫人呢?”
许伯愣了下,“夫人,夫人回来了,在房里啊。”
程书聘步子没有迈进屋,只说:“你们先进去。”
许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程书聘转身往花园深处走了进去,一时慌乱,忙让人上楼找夫人,却发现她并不在卧室。
菡萏池边,一道纤薄的身影抱着腿坐在阶梯上,因为腿长,曲起的膝盖过肩,能碰上她的下巴。
她就这样,看着空无一物的池水发呆。
“已经让人种了,来年就开花。”
忽然,身后落来道温和嗓音,在夜里涉水漾开,苏云卿没有回头,只说:“你回来啦。”
勉强的,委屈的,强装积极的语气。
程书聘坐到她身边,“怎么,你不开心啊。”
苏云卿曾跟他说过,她小时候最喜欢看荷,不论是开花的不开花的,她看到什么就画什么,几乎是她心静的慰藉。
“如果我是一朵荷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出淤泥而不染……”
说到这,她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我能做到吗?”
程书聘笑,“你知道我当初看到你为了救你姐姐,坐在我车里哭着说嫁给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苏云卿眼眶忽然漫出酸涩,她憋了一天了,却在程书聘这句话说出口时被戳破了洞,有水滋滋地要淌出来,她把脸埋在臂弯里,不看他。
程书聘说:“如果当初你没有从我家离开,那么我是不是也能成为你拼命护住的亲人。”
苏云卿眼睫微颤,抬眸看向他,在一切利益为先的理由里,她几乎都忘了自己为什么嫁给程书聘。
男人的大掌轻落在她头顶上,像一位兄长安抚她:“我也想尝尝,被你爱着的滋味。”
粉唇微微张开,那样最柔软的,温香的,令人流连忘返的滋味,程书聘的视线直直投入她的清瞳中,夜色昏暗,她看不真切,却已受不住地避开,唤他:“哥哥。”
程书聘唇边浮起浅笑,手却没有从她头顶收回,“难过是因为段叙清?”
苏云卿这次被他直截点破,就像一个背信弃义的坏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却为另一个男人伤神。
这时,程书聘从兜里拿出了一捆金线递给她。
苏云卿有些疑惑地看他,就听他道:“我听说,女生难过,就送金送包,我看这金线倒挺适合你。”
苏云卿难得被他逗笑,接过时,听他道:“段家的首饰金料确实做得不错,所以这次的招标我订了他们家。”
她牵开金线动作微微一顿,这是段家的金料。
“吧嗒”
忽然,金线断开,苏云卿眉心一凝,不相信地将两端扶起,一旁的程书聘拿出打火机,“来,哥哥给你接回来。”
火苗猝然亮起,映在程书聘棱角深邃的脸庞上,此刻他的眼神专注地替她将金线两端熔回去,就好像哥哥帮妹妹修补弄坏了的玩具,苏云卿看着他,想到他口中说的亲人,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
她其实并不爱哭,但是她在程书聘面前,已经掉过一次眼泪了。
现在是第二次。
男人转眸看她,他们就挨着坐在水池边,低声时头碰在一起,问她:“怎么哭了?”
他的话就像对一个在外受了天大委屈的妹妹说的,回到家后哥哥朝她张开了怀抱,说:“来,抱抱。”
苏云卿滑进了他的怀抱,那样暖,那样宽阔,那样可靠,如果是亲人的话,也无所谓,她可以哭。
“其实我也不只是因为段叙清。”
她嗓音呜咽着,委屈吧嗒,程书聘将她嵌在自己心里,说:“还想家人了?”
她点了点头,“嗯。”
程书聘的气息沉沉地在她耳边起伏:“我带你回苏溪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