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程机的机程很长,足足有十二个小时,足够我去胡思乱想一些与案情无关的事情,例如宗教的终极问题……人类是否值得被拯救?
我见过的罪恶很多,而且多数都是那些令人发指的兇案,像是童党碎尸案、小丑夺命案、龙虾男孩案……形体上的摧残最多只会让人们感到生理性的不适,真正令人不寒而慄的是他们骇人而阴暗的内心。像他们这样的人,真的有资格得到救赎吗?而我在参与调查案件的过程中,又会不会被他们所影响,成为一个更加可怕的恶魔?
说到案情,就不得不提到前段时间我破获的「法官猎杀案」……在我们组织内是这么称呼它的。
对方是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外科医生。一年前,他的家人被两个入室抢劫的强盗杀害,但由于对面鑽了法律漏洞,一人判了十年,另一个主谋只判了三年。
在极度绝望之下,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积蓄,请来了一位能帮助自己復仇的人——莫里亚蒂。这位外科医生完美的执行了他的计划,让两个强盗都死得无比痛苦。
原本事情到这里该告一段落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不仅用极其残忍的方式将两名强盗折磨致死,还把全法院的人都炸上了天,此后,他便开啟了长达一年的猎杀法官之旅。
我还记得逮捕他那天的场景,他一个人坐在咖啡厅的监控死角位,对着一台手提电脑噼里啪啦的打字,而电脑屏幕里的则是一款画面并不精美、充满廉价感的网络游戏。
虽然我惊讶于像他这样冷血、残忍、高智商的罪犯也会玩游戏,但还是毫不犹豫的逮捕了他。
我接管了他们的对话,查看了他们的聊天记录——里面只有今天的聊天记录,过去的聊天记录已经被冲洗掉了。瀏览着他们的对话记录,这让我意识到,对面的那个人才是酿成这桩祸事的主谋,是他一直在背后为这位牙科医生出谋划策,让他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杀戮。
我旁敲侧击的打探他的身份,而他则像是看穿了我一样,直接说出了我的身份。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恐惧,在探案上感到恐惧。
他自称莫里亚蒂,挑衅似的告诉我他现在就在香港,用不了多久我也回来到香港,他想要和我来一场游戏。
我有很多疑问: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他会知道组织里的档案名称?为什么他会知道不久后我将来到香港?……
现实发生的一切如同他的预言。法官猎杀案的兇手被捉捕归案后,还没来得及休息,我就收到了组织的新任务——有人在香港发现疑似莫里亚蒂案的兇犯,指名道姓的要求自己前往香港捉捕对方。
桌上的卷宗已经被翻阅过无数次,但我仍为能从中获得半分有用的信息。
我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躺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尝试着放空大脑,但杂乱无序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思绪殿堂,繁琐的片段、文字、声音在我的大脑里自行拼凑,化为一条又一条毫无瑕疵的逻辑链。
这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诅咒。
直至死亡来临之前,我将无法得到安寧,只能在思考之中度过漫长的生命。
……
站在登机梯上的是桥本。当然,这只是他其中一个化名。像这类化名他还有很多个,也有很多合法的身份证,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在法律层面上变成另一个人。
作为一名「组织」内的特级侦探,他显得有点过分年轻了,他个子不算太高,头发似乎不经常打理,乱成了一团,身上却反常的披着一件异常乾净、整洁的西装。
来迎接他的是政务司司长,这个油腻、秃头的中年男人带着一脸的假笑来到桥本面前,热情的握了握他的手,对着他好一阵嘘寒问暖,并邀请他去一所高消费餐厅里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桥本本就不喜欢这些政治上的把戏,看见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一脸虚偽造作的模样,心里更是有说不出的恶心。他拒绝了司长的盛意邀请,并招呼司长的随从,让他们把自己送去扣留中心。
他并不是要去坐牢,而是要去见一个人。
香港地小、交通发达,仅仅只过了十五分鐘,桥本就来到了拘留年轻人的监狱。
在单人牢房里关了好几天的年轻人显然是害怕极了,他从未想过打个电话也会惹上官非,更没想过自己会因此被安上「勾结恐怖分子」的罪名。此时的他正踡缩在监狱的角落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嘴唇止不住颤抖,嘴角滴落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