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烟定在原地,不动了。
而她身后的骨柳瞬间提起警惕,这里竟然有个活人,而她修行武功多年,竟然没有察觉到。
那树上的人影本来蹲在那里,将自己隐匿在重重夜色和树叶之间,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却一点惊慌失措都没有,反而扶着树干坐下来,衣畔顺势垂下,露出一双破旧的草鞋。
树上的人不慌不忙道:“公主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李乐烟已经有些猜到了他的身份,笑了笑,“昨夜。”
昨夜骨柳同她汇报状元郎林恣的情况,她走后,李乐烟并没有睡着,听到了瓦片上细小的声音。
寻常人并不能接近皇家重地,躲过层层侍卫,如此堂而皇之。
那么此人要么是贼,要么是哪一方别有目的之人……
她更倾向于后者。
一整夜,梁上君子都没有任何动作,如果是刺客,恐怕早就动手了。
李乐烟白日送走了陛下,有意弄清楚此人到底是谁,所以特意寻了荒凉僻静的地方,引他现身。
那人拨开茂盛的树叶,低着头,借着公主手中的灯光,仔仔细细看着她,半晌,等的骨柳都有些急切,他才出声。
“我当公主有多绝色,不外如是,卸去华服金银,也不过是寻常女子。”
因为是临时出门,李乐烟并没有过多装饰,只在留了锥髻上的流苏。
骨柳冷声道:“放肆,哪里来的宵小之徒,公主,把他交给骨柳,定让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切,你当我愿意来这儿说这些话。”
他猛的跳下来,个子高挑,径直走近,蓬松的长发仅用一根发带而束,放荡又无礼。
他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伸出还沾染着泥土树皮的手,“走吧公主,要不是我哥非死缠着,说一定把你救出来,你以为我愿意来?”
李乐烟看了一眼他粗糙的手,眉头微皱,只道:“你是林恣的亲弟弟。”
那人点点头,吹了声口哨,和状元郎的拘谨有礼不同,他活像个山林里跑出来的野人,只一双眼睛晶亮。
“正是在下,林肆是也。”
李乐烟不动声色道:“你哥哥还说了什么?”
“带你走啊,你不愿意,也要带你走,因为你活在宫中,并不快乐。虽然我也不理解他说的这些话,人家公主锦衣玉食,哪用得着他操心。”
林肆话很多,而且很不正经,但这时,他语气稍显认真了些,“但想来他这么固执,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是啊,林恣为什么这么执着。
他并没有看到任何有关李乐烟和李乐锡私情之事,只是一面之缘,为何他那么笃定自己在宫中过的并不好,想要带她走呢?
走吗?天下之大,她又能走去哪里呢?
李乐烟的确对林恣越来越好奇了。
她想亲眼见到他,问问他,到底为什么。
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难道真的甘愿冒诛九族的风险,仅仅为了把她带出皇宫。
公主长久地待在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陪伴在暗处的暗卫不由担心,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但林肆始终镇定自若。
他的武功比想象中的还要高超许多。
李乐烟问他:“你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带出去?”
骨柳担忧地看着她,“公主……”
林肆正要说话,忽然眉眼一抬,整个人往黑暗处退去,他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眨眼间便没了身影,即便连那些树叶都没有被惊动。
李乐烟便知道,是暗卫找过来了。
她俯身捡起地上的一朵白玉兰,花只开了一半,但因为白日的雨势太大,被打落下来。
她踩着泥泞,带着这朵玉兰,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带着骨柳回去了。已经很晚了,洗漱后躺到床榻之间,骨颜将绸制的帘子从金钩上放下,跪在外面安静地剪着烛芯。
忽然,她听到公主轻声说:“骨颜,在宫外的日子,我只记得西高囹的黑暗和难堪。”
“回来后,我从未出过皇城中,也从来不会离开阿锡那么远。”
“他见不到我,总是发脾气,无心做事,甚至大吵大闹。可是——”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骨颜很少听到公主一次说这么多,这么直白。
“可是见不到阿锡,我又何尝不觉得难受。”
这一句,让骨颜直接愣在了那里。
她隐约觉得,长公主不是在说姐姐对弟弟的思念,而是一个普通女子对心爱人的想念。
——作话:
存在于别人口中和回忆里的林恣:谢邀,但我真的不配拥有出场机会是吗?
林肆:没错,我才是真正的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