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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024章(1 / 2)

客栈院门是敞开的。

陆见微坐回柜台, 门外情形清晰可见。

一匹马,一辆车, 同时停在院外。

那马生得神骏非凡, 马上之人一身黑色劲装,腰背颀长提拔,面容极为英俊。

他扔下缰绳, 利落下马,一柄精致的小刀于腰间悬荡,刀长不过寸许, 未开刃,镀了金, 晃眼得很。

薛关河正要上前迎接,他已阔步迈入院中, 朗声喊道:“燕非藏!燕兄!快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 一道魁梧身影拎刀而出,脸色不虞, 语气很是敷衍:“你怎么来了?”

言外之意, 你打扰我练刀了。

男人哈哈一笑, “不仅我来了,温兄也来了。”

院外的马车华贵非常,就连拉车的马都是难得的纯种河曲马,体型壮实,性情稳静, 具有相当不俗的持久力,极擅拉驮重物。

再看车厢, 高阔宽敞, 载四五人绰绰有余, 车厢由极为名贵的紫檀木打造,车顶雕花镂刻,精致典雅,厢帘是用上等绸缎制成,绣花图案繁复美观,金银丝线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驾车的少年一身短打,轻盈跳车,至车厢一侧,伸手按下机关。

车壁竟一分为三,中间的窄门向左移开,露出富丽堂皇的车厢内景。

特意跑来围观的岳殊仿若井底之蛙。

“马车竟能这样打造?”

燕非藏抱刀冷哼:“还是那么花里胡哨。”

“哎呀,燕兄言重了。”男人朗笑道,“温兄下车不便,只能如此了。”

车门移开,少年又从车底抽出平整的踏板,踏板竟也漆了金纹,华丽得叫人眼晕。

踏板一端固定在马车底板,另一端落地,形成一道长缓的斜坡。

“公子,可以下车了。”少年恭敬望向车内。

客栈众人皆一脸好奇。

陆见微也不例外,她一见这豪华马车,一见这铺张奢靡的排场,就仿佛看到了成堆的金元宝。

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骗钱……哦不,做生意的计划。

张伯年纪大,稳重,没像小年轻那样跑去院子里看,只立在柜台一旁,为陆见微介绍。

“腰间挂金刀,二十出头,乃金刀商行少东家金破霄,听闻他有一好友,是江南首富,家财万贯,极好奢华。”

陆见微眼睛顿亮,客栈就需要这样豪奢的客人。

豪奢的客人终于动了。

一把轮椅缓缓驶近车门。

众人:???

即便那轮椅镶金嵌玉,即便那轮椅设计精巧,即便轮椅上的人风姿卓越,也压不住他们遗憾失望的心。

可惜啊,坐拥无数财富,却不良于行。

陆见微倒没类似想法,她的脑子里只有钱,如此有钱的人虽然要坐轮椅,却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要活得潇洒。

单凭万贯家财,就能打消她所有的同情。

如果她连这样的人都要同情,岂不是要同情天下所有人?

“小客,你说的奇怪的人是指他?”

小客:“刚才评定等级的时候,数据一直反复横跳。”

“现在呢?”

“测出来了,三级。”

陆见微挑眉,目光落向轮椅富豪。

月白色衣裳是由上等云锦制成,袖口与衣领用金线滚边,腰封坠玉,那玉只看色泽,便知是极品青花玉,一块价值千两。

这一身,就是一座三进豪华宅院。

他端坐轮椅,手执玉箫,横放于双腿,缓缓驶下马车,落定,抬首看向众人。

容貌并非惊人的俊美,眉目清润,肤质细腻,隐约泛着苍白,唇色极淡,一看就是个病秧子。

“燕兄,好久不见。”

他看向燕非藏,眸中带笑,声音干净雅润。

燕非藏皱眉:“你不是去鬼雾岭求药了吗?没求到?”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少年侍从气鼓鼓道,“药是求到了,但对公子无用,你别戳心窝子了。”

“阿耐。”男子笑了笑,“燕兄是在关心我。”

“我看他就是喜欢撒盐。”

“他只是性情有些别扭,你多担待。”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他。”

燕非藏:“……”

你们主仆一唱一和损人,真当他听不出来?

“哼,我不与黄毛小儿论长短。”

少年气得又要张嘴。

金破霄爽朗笑道:“你们别吵了,咱们许久未见,先定个房间再叙旧。燕兄,你刀法可有精进?”

燕非藏拍拍刀鞘,“你试试便知。”

他领着三人走向厅堂。

“咦,这个牌子是什么意思?”阿耐单手推轮椅,指了指厅门旁的竖牌。

金破霄直接读出:“客栈内禁止斗殴。这是店家定的规矩?挺有意思。”

“要是斗殴会如何?”阿耐问。

燕非藏:“那也与你无关,你那三脚猫功夫,跟人打不起来。”

阿耐气道:“你的刀法也不怎么样!我们来的路上都听说了,你刚来客栈就被人看出刀法破绽,还江湖第一刀客呢,丢人。”

“……”

燕非藏没回,因为他已经到了柜台,见到了点出他破绽的陆掌柜。

陆掌柜今天又换了新衣服,橙黄色为底,妆容也偏向明媚娇俏,额上竟还贴了花钿,温婉之余更添几分昳丽。

她笑意真诚,声音柔和:“几位贵客是要住店?”

“在下金刀商行金破霄,陆掌柜,幸会。”金破霄倒是直接,“先前商行的商队冒犯了陆掌柜,好在陆掌柜大度,金某在此谢过了。”

“原来是金少东,久仰大名,客气了。”

金破霄哈哈一笑,“陆掌柜果然爽快。实不相瞒,我是听商队汇报,才知道江湖上有这等风水宝地,燕兄也是听了消息,才迫不及待前来领教。陆掌柜,这段时日,燕兄给你添麻烦了。”

他可真会睁眼说瞎话,此地荒凉,无山无水,哪来的风水宝地?

不愧是大商行的少东家,忒会鬼扯。

陆见微笑容依旧:“燕非藏,既然这几位是你的好友,便由你来招待。”

燕非藏:“……”

他现在是客栈伙计,确实得听掌柜的。

“要住店就住店,废那么多话。上房五两银子一晚,次房五百文,通铺一百文,你们自己挑。”

金破霄惊得瞪大眼睛,什么情况?!

阿耐快人快语:“燕大侠,你怎么会……你在客栈当了伙计?哈哈哈哈哈。”

“是真的?”金破霄问的不是当没当伙计,而是“刀法破绽”的传言。

燕非藏生性骄傲,若非真心服人,不可能如此顺从,他既听从陆掌柜,说明传言并不一定只是传言。

燕非藏稍稍颔首。

这没什么可否认的,武技一道上,达者为先,他没有不情愿。

金破霄看向陆见微,不由心生佩服。

分明只是一位漂亮柔弱的女子,却轻易道破燕非藏的破绽。

八方客栈果真不同凡响,难怪一举击退百人围攻。

“我还忙着练刀,你们快点定下。”燕非藏不耐烦。

金破霄转首问:“温兄怎么选?”

“在下温著之,请问陆掌柜,上房在何处?”

面对轮椅富豪的询问,陆见微很有耐心。

“上房只有两间,在三楼东西两侧;次房在二楼,现只余五间;通铺出门左手,共三间,皆无人居住。”

“三楼,也太不方便了。”阿耐嘀咕一句,“公子,不如咱们去城中寻家客栈罢。”

温著之摩挲玉箫,“我累了。”

阿耐满脸心疼,忙道:“那就在这住下,等休息好了再去望月城。”

“陆掌柜,我想包下三间通铺,可行?”温著之问道。

阿耐先不干了,“通铺?那可是贩夫走卒住过的屋子,一定不干净。”

“干净。”燕非藏插了一句,“这般墨迹,实在浪费时间。”

金破霄道:“那就住通铺,房间大,榻也宽,挺好。温兄,你包三间,匀一间给我。”

“可。”温著之豪气道,“包一个月,阿耐,给钱。”

阿耐不情不愿掏出钱袋,“多少钱?”

陆见微笑眯眯道:“通铺每人每晚一百文,本可接待十人,包一间,一天一千文,三间三千文,一个月,九十两银。”

果真是富豪,出手就是不一般。

阿耐瞪大眼睛:“不过通铺,怎么这么贵?!”

“阿耐。”温著之声音透着几分疲倦。

“好的公子,我这就准备。”阿耐直接掏出一张百两银票,“不用找了,多余的十两是押金。”

而后推着轮椅出门,遇门槛时稍稍一提便过,力气倒是不小。

左手边三间屋子连排,客栈新建不久,屋子又少有人住,桌椅床榻崭新得很,被褥也都绵软暖和。

阿耐选了居中的屋子,推着温著之进去,环视一圈,心中抵触少了些。

“不错,看着挺干净。”他将轮椅推至窗边,打开窗,“公子,您先看会儿书,我去收拾。”

马车已被牵引进院内,他跑到院子里,从车厢搬出行李,共两个大箱子,沉得很。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温著之。

后者接过,靠在窗边,悠闲地翻书。

“温公子,我来送茶水。”岳殊端着茶盘,站在门口。

温著之:“请进。”

“等等。”阿耐叫住岳殊,伸手揭开茶壶盖子,在壶口扇了扇,皱眉道,“这什么茶?”

岳殊不解:“就是普通的茶水啊。”

“店里没有好茶?我家公子只喝上等的茶叶,你送些好茶来。”

岳殊:“……”

他也曾富贵过,但从没挑剔到这种程度啊。

余光落向桌面,那上头摆着透雕鹤纹香炉、一套青瓷茶具、黑地描金漆盒,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出门在外都如此讲究。

岳殊恍然觉得自己见识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