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岳眼睛眯了眯,没说话。
正当陈敬磊松一口气时,嗖!一道冰凉的寒意擦着左脸颊飞过。叮!耳边响起金属与墙壁碰撞的声音。
他愣了足有五秒钟,才恢复过来,转过头去看。
一柄短刀插在墙上,距离他的头,仅有半厘米。
啪嗒,有东西滴落在地板上。
陈敬磊低头去看,原来是一滴血。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左脸颊的疼痛,伸出手指,摸了摸,约莫是四厘米左右的一道伤口。
阿岳兜着金条,慢腾腾地走到小箱子前。服务员们纷纷像是见了鬼一样对阿岳避而远之。
哗啦,金条砸进小箱子。
娜娜咯吱咯吱地推着推车,慢条斯理,缓缓地,进入了陈敬磊的视野。
她瞧瞧地上死掉的服务员,看看阿岳,最后瞅瞅陈敬磊以及陈敬磊脑袋旁的短刀。
莞尔一笑,说:“看来,我们又一次达到平衡了”
陈敬磊快速平复心情,立刻切入冷静模式,他擦一擦淌下来的血,赶在无脑屠夫阿岳反应过来前,快步走到娜娜身旁,举起枪,顶着娜娜的头,说:“很可惜,你妹妹刚才没杀了我,不然你们就能少分一份了”
娜娜丝毫不惧,她拍拍推车的把手,将要开口说话。
轰!又是一声巨响。
船体剧烈震荡,陈敬磊没有防备,身子往左摔去。他现在,防着阿岳像在防鬼,即使如此突发时刻,依旧牢牢记着要摁死娜娜这张牌。
于是,慌忙之下,他顾不得男女有别,也抛却了仅剩的一点“男人不能对女人动手”的底线,在即将摔倒之时,左手用力向着摔倒的方位,推娜娜的肩膀。而后,借用身体的重量,狠狠一栽。
保险起见,他还冲着娜娜的腹部重重地一个肘击。
船体再次恢复正常。
陈敬磊慢慢站起身,他一个用力,想要揪着娜娜的衣领,把她揪起来。娜娜被陈敬磊稳准狠地一个肘击,打得眼冒金星,胃部痉挛。她缓了许久,才顺着陈敬磊的力道站稳脚跟。
“咳…”娜娜胃里有股酸水,咳却咳不出来。
陈敬磊动作顿了顿,突然无来由地,产生了一种生理不适的感觉。外界混乱,时间太短,情况紧急。他完全分不清这种不适来源于哪里,搞不懂这种不适的作用对象是谁。
强烈的恶心感背后,只有几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居然沦落到会对女人动手?
这种只有窝囊废物无能男人,才干得出的行径,居然有一天,他陈敬磊做出来了?
他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他刚刚在想什么?
喔对,他刚刚在想,他一定要控制住娜娜,要不惜一切代价控制住娜娜,不然,阿岳就会逮着空档杀了他。
陈敬磊从小到大,逞凶斗狠,以挑衅强壮者为乐,以成功打败强壮者为趣。除却生存所需,除却他喜欢捷径。他选择高危高报酬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他迷恋与看起来很厉害的人争抢资源的过程,这种战胜旧领主的满足感令他血液沸腾。
现如今,他因为惧怕一个孩童,而对一个弱女子使出全力…
太丢人。
显然,这是陈敬磊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也是他的性别观。他会觉得“我打女人了,我真他妈跌份”,他会斟酌“她挺厉害,但是到底是个女人,我是不是该…下手轻点”。
但是,世界不是陈敬磊一个人的世界,地球不是陈敬磊一个人的地球。不是说,陈敬磊觉得娜娜是弱女子,娜娜就真的是弱女子。
六千万,换成百元大钞,撒下去,能生生活埋一个人。这个时候,哪个优柔寡断,哪个夜郎自大,哪个瞻前顾后,哪个就先死。
这艘游轮,不是由男人和女人来区分的,是由强者和弱者来区分的。
于是,就这陈敬磊顿了一顿的功夫,一个错神,娜娜手指间多出一片锋利的刀片,狠狠地向着陈敬磊的腕部割来。
幸亏陈敬磊眼疾手快,这一次,他终于长了记性,没有在同样的坑栽倒两次。一个狠心,猛地一折,娜娜的手臂被他卸掉了。
可见,摔过跟头,才能知道该怎么走路。
能在恶劣模式下生存的人,随意挑出来一个,抖搂抖搂,就能掉出来几把刷子。
从头至尾,娜娜和阿岳俩姐妹,根本不需要别人同情她们。她们的反应速度和适应能力,自始至终,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
她们,才是金叁角这片地域的“主人“,才军阀割据中顽强求生的强壮者。
陈敬磊,他低估了她们。
他终于放弃了“背后搞小动作”的想法,真诚地对被卸掉胳膊却眼底充满自信的娜娜,对一旁虎视眈眈的阿岳,说:“休战,不必再内讧,咱们赶紧离开这条船”
这船,再这么炸下去,迟早沉船。
娜娜笑了,眼尾往上飞,说:“行,嘶…”,她动了一下,痛的呲牙咧嘴,“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嘶…,谁让我落到你手里了”
这是一句非常直白的话语。
意思就是,陈敬磊,从这儿到甲板,十几分钟的路程,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你一旦松懈,我一定杀了你。
在金叁角,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会留一个叁番五次想要偷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