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以为我们还会信你?他一个包工头黑老大,都敢强拆,我们又没跟他说好,他要是不认账,说不熟你,到时候你也被放走了,那不真就按同意书上的那点赔了?”说话的人思路清晰。
小个子愁眉苦脸,几度张嘴几度无言,理亏得不知怎么反驳,惶急中看到林羌,一下定睛。
林羌也注意到他的眼神,立即往回跑。
小个子挣开村民的钳制,边嚷边冲向林羌:“那女的!他们度假区内部人!昨天年会上看见过!咱先把她逮了!”
村民后知后觉,有人先反应过来,一惊一乍道:“对!我们可以拿她跟度假区老板谈条件!”
一伙人不对掐了,齐刷刷把矛头对准无意闯入的林羌。
那个思路清晰的阻止道:“扣留别人犯法!别干犯法的事啊!”
村民们都红了眼,都不想只拿那一点,谁还听得见他在什么?
林羌回到小卖部,横腰抄起个小孩子,扼住脖子,面向他们:“再往前我就掐死他!”
村民们这才停住。
“啊——把我儿子放下!”一个后赶来的妇女尖声道。
“哪来的小娘们!”
“别别别!”
……
村民中杂音不断。
“老妹你别怕,我们就是问问度假区占地赔偿那个事,跟孩子没得关系的,你先把他放了,别把他吓着了!”理智的人说。
林羌这三十年看过太多恶人,知道人性没有下限,为了赔偿款,同村都能大打出手,何况她一个外人。
在安全离开这里之前,她绝不会放开这个小孩子:“放我走,我会叫人把他送回来。”
“谁知道你是不是忽悠我们?”妇女急出一身汗,尤其小孩子因为害怕已经哭得嗓子干哑。
林羌慢慢收紧扼住小孩子脖子的手:“那就继续。”
“别动!”妇女大叫,伸手拦住村民,看着林羌,快要哭了:“我们不往前了,你把他放了吧!”
“大嫂你别信!你忘了我们是怎么签了同意书的?不就是信了他们这种人的话?”有人看不上女人的胆量:“这小娘们不敢的,我们一定不能屈服!再屈服我们种庄稼的地都没啦!”
林羌笑了。
以前有个女孩因为父母重男轻女,把答应给她买娃娃的钱给弟弟买了皮球,走到窗边要跳楼。
消防员和她爸妈哄她,只要她往里走一步,只要一步,她就会有很多娃娃,她还是跳了。
二楼,好像不高,也立即送医了,却没抢救过来。
她跳之前最后一句是,我不信了。
当时医院很多人惋惜,嘴边都是一句,至于吗?值得吗?
当然至于,也很值得。
林羌深知,相信的东西一一被打破击碎,人就没期待了。
没期待是选择死的最大缘由。
绝处逢生不是个例,但更大部分人都死在了绝处。
她继续收紧了手指,小孩子脸涨红。
“啊——”妇女叫喊。
信誓旦旦大放厥词的人也不吭声了。
“啊……”小孩子也叫喊,比起他妈,他声音嘶哑虚弱许多。
林羌一听,手不自觉地松了。
她怕被看出来,正好有人打来电话,她掩饰情绪,抱着孩子直线跑向那条唯一通往外界的大道。
回到旷野,风都大了,身后的村民穷追不舍,尤其浩浩荡荡。
她再往前走,离度假区越来越远,但也不敢回头。村户稀疏,但村里的路纵横阡陌,她不知道哪一条是死路。
她不知道还能走多久,也许他们冲上来摁住她时,她根本来不及掐死这个孩子……
也许来得及也掐不死……
风吹得她的头发几乎要糊在脸上了,她看不清了……
那道车轮碾蹭路面的尖锐声就是这时出现的,在她身后不远,但她没停下,直到被人从后横臂拦住肩膀,她猛吸一口气,再不停地吸,慌乱地扭头,胸脯起伏着,喘息声强烈。
靳凡。
她看到他紧敛的双眉,抿成线的嘴,她想说什么,说不出来。
身后就是靳凡的车,他一手揽她,一手往后,打开车门:“上车。”
她还抱着小孩子,没动弹。
村民把去路堵住了,后面一排似乎只是凑热闹的,但打头阵的几人当真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