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命人把喻九娘捞起来,又去请来胡大夫。
胡大夫就在现场观礼,被喻府下人从外抓了进来,本来是气愤无比,张口就要骂人。
当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喻九娘,才明白过来,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坐在旁边诊脉,对着女娘混乱的脉象,他愁眉苦脸,止不住地抓胡子发愁。
他又看了看喻九娘的伤处和眼睛,面色冷硬地去找喻大夫人。
喻大夫人在外头训责下人,想起喻九娘的样子就觉得心疼,当她赶过去时,九娘子已经不知道在池子里面泡了多久。
她压抑不住怒火:“院子里面这么多人,你们这么多双眼睛看不住一个女娘,怎么会让她落在水里!”
新调来的丫鬟们被压着跪下,惶恐不安:“九娘子说要睡会,婢子们一直守在门口,实在不知九娘子怎么会从床上跑到池子里面。”
喻大夫人觉得都怪这些人害了她的喻九娘,阴森森道:“将这些没用的丫鬟都带下去打板子。”
喻九娘从小聪明伶俐,不料在身边丫鬟的教唆下,性子越来越歪,一批丫鬟比一批没用。
喻大夫人有些心烦,她前两天已经替九娘相看了江陵通判的小儿子,等着正式见一面,双方满意就可以定下来。喻九娘这一生病,等修养好身体,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丫鬟们被拖走,转脸和胡大夫对上。
胡大夫眉头紧皱,明显对她迁怒于下人的行为不认同,但他也识趣地没劝人,只是摇了摇头:“大夫人,九娘子的脑袋问题严重,我只能治好她表面的伤,其余的我只能尽力而为,不敢保证九娘子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喻大夫人面色顿时一白,想起来喻十二娘,她万万不能接受她的女儿变成从前那痴傻无能的十二娘。
本就冷凝的气氛,一片肃杀。
喻大夫人牢牢盯住胡大夫,僵硬的脸别扭微笑:“十二娘的病能治好,九娘子的病也能治好,胡大夫可要尽心尽力才好。”
胡大夫行医多年,最烦这些威胁:“九娘子比十二娘伤得很重,我治不了,大夫人尽可以去找杏林圣手。”
他提起药箱就走。
喻大夫人推门进去,在屋里角落坐了一刻钟,默默盯着女儿,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屋角的身影被黑暗吞噬,最后大夫人失望地走了出去。
走出喻九娘的院子时,喻大夫人能听到厢房里传来喻九娘的叫喊声。
她能想象得到女儿在屋子里披头散发,又哭又笑,躲着丫鬟们的手,疯疯癫癫哭喊的样子。
哭喊声惊得零星鸟雀呼啦啦飞走。
与江陵通判的亲事,做不成了。
*
徐苓不知道自己在喻府错过了什么,她只是催着车夫,要将马车赶得飞起来,好不容易到了江陵最大的渡口。
幸好是及时赶到了,喻沅还没上船。
徐苓跳下马车,一口气松了又提起,看着渡口四周围了一圈喻家的车马,
旁边站了几个喻家人,和喻沅分列两边,泾渭分明。因为喻五娘出嫁的缘故,她们穿的十分喜庆,只是此时面容严肃,像在等待着些什么。
她和为首的喻老夫人打了个招呼,走向喻沅。
江边风大得很,徐苓呛了两口冷风,才慢慢走到喻沅身边,越发觉得此时气氛冷静。
有些喻家人甚至眼神仇恨地看向喻十二娘,总之这情形不像送别。
要知道,她和爹爹从帝京到江陵来的时候,家里人哭天抢地,在渡边依依惜别了好一会,就连兄长都忍不住落泪,临走时还想劝她留在帝京。
秋风里,喻沅站在渡口旁边,不动如山。
她穿着芙蓉紫色的襦袄,远看是水边唯一一抹暗色,小小一团人,眉间郁色浓烈。
细看之下,才发觉十二娘梳着双螺髻,点缀着一枝金镶宝石碧玺桃花簪,花朵栩栩如生,簪子的主人面容虽俏丽,然冷若桃花含霜,如花蕊上一簇深深的积雪。
莹玉在旁边抱着披风,贴心地给十二娘重新换了个铜质手炉。
徐苓发现不远处便是官船,上面的人在井然有序的走动,她暗自看四周,没看见孟世子。
喻沅在渡口等了很久,实在没什么耐心,又问了一遍孟一:“孟西平怎么还不来,还要我等多久?”
孟一羞愧地摇头,含糊回答:“世子爷没说,应该快来了。”
徐苓刚刚听到这一句,走神了一会,不知道如何开口。
喻沅见到她来,主动提起:“苓姐姐来了,想必喻五娘已经出城了。”
在来的路上,徐苓也在猜测,是不是喻沅和喻五娘闹矛盾了,才故意选了喻五娘成亲的日子离开江陵。她发觉如今十二娘竟连姐妹都说不出口,更加认定心中的想法。
其实徐苓和喻五娘都想错了,喻五娘成亲的日子早早定下,喻沅倒不是故意选的这个日子,她早想离开,只是孟西平想搭官船,每年从西南到帝京的官船时间不定,昨晚才到江陵。
孟西平得到消息,今天凌晨将喻沅叫起来收拾东西,结果临出发前,他人反而不见了。
“是呀,我去了喻府,才知道你今天去帝京。”徐苓拿出一个泛着幽香的香囊,庆幸自己早上出门前将东西带在身上,“我亲手准备的,里面放了白芷和薄荷,有助于清心醒神。”
喻沅笑着接过,娇俏的女娘又摸出一个烟粉色的莲花络子:“巧了,我也有个礼物要送给苓姐姐。”
她亲手做的玉络子,重来一世,做的还是不怎么好,拆散重新编了许多次,只有眼前这个看得出来是个荷花络子的形状。
徐苓面上欢喜接过去。
喻沅淡淡扫过送行的喻家众人,喻家人分为两波,喻老夫人送她,喻大夫人留在府中送喻五娘。
喻九娘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