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格点头应下,边同姐姐们说着各样铺子庄子的生意和衣裳首饰的闲话,边往里走。
如今棺材胡同的老宅随着玉格的官阶一扩再扩,也是院子套院子的大府邸了,从大门往里走,正经要走不少时候,不过姐弟几人难得有这样慢步闲话的时候,所以谁也不嫌累嫌远。
只这么一日半日的功夫,还不够说呢。
说得时候太晚,大姐儿几个就干脆在娘家住了一晚,第二日正要接着一块儿说话,玉格却接到了一份折子、一桩差事,还有一封信。
信是十四阿哥写的,在她走后不久,八阿哥果真又上了折子备述自个儿的冤屈,然而皇上却将诸位阿哥召集到一起,细细的讲了八阿哥乳母的丈夫雅齐布的事儿。
说在第一次废黜皇太子胤礽时,他曾下令要将雅齐布夫妇发遣翁牛特,然而八阿哥却暗中抗旨,将两人私藏在京中之事,而康熙得知后,派人将两人正法了。
而后言八阿哥大逆不道之心之举,并非单单只有毙鹰之事一件,而是早有迹象,断言道八阿哥阴险至极,他也畏惧之,他日,八阿哥必定会为雅齐布夫妇而报复于他。
最后康熙的处置,是令宗人府停了八阿哥府上的俸银俸米,并且下令将八阿哥拘禁于畅春园附近的一个园子里。
而玉格接到的差事,便是由她来负责□□八阿哥,这旨意下得极急极严厉,她这刚归家,竟是立刻又要出门了。
第257章 、“决裂”
皇上的差事耽误不得,陈氏和大姐儿几个虽然心疼不舍,也只得赶紧替玉格张罗起出行的东西。
而崔先生则同玉格一起进了书房。
玉格把皇上的旨意,连带着十四阿哥的信递给崔先生看,又将收在书里的还未开封的那一封信放到桌上,推向崔先生的方向。
崔先生看完信,略想了一会儿,又将未开封的信推向了玉格的方向。
“七爷还是先收起来吧,这信咱们送不送暂且不论,若是私自打开了,那就真站定了方向,再回不了头了,八阿哥毕竟是‘贤王’。”
玉格轻叹一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事儿,”崔先生说着也叹了一声,点了点桌上的信和折子,又抖了抖手上的信纸,叹息道:“真是各有谋算。”
“九阿哥让七爷送信,是想逼着七爷,至少让别人都瞧见,七爷是亲近八阿哥的,毕竟七爷不能逢人便说,自个儿和八阿哥一系没什么交情,若是果真如此,八阿哥如今正遭了皇上厌弃,七爷便撇清干系,那七爷的名声就难听了。”
玉格点点头,她也知道九阿哥的心思,只是是送信这样的小事,实在不好推拒。
崔先生说完,又把折子捡了起来,“如今皇上命七爷看守八阿哥。”
崔先生说完又叹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玉格同样叹了一声。
皇上命她看守八阿哥,她看守八阿哥,这样的关系,她的立场至少是中立的,皇上明折下的命令,说明她在康熙的心里、面前,没有任何偏向八阿哥的言语、行动,自此,谁也不会多想她和八阿哥等人有什么深厚的私交了。
照理说,康熙这折子算是解了她的麻烦,只是……
“父子算计至此,真是叫人难过。”崔先生叹道。
是啊,玉格把折子收起放好。
这折子也是谋算,帝王的谋算。
九阿哥的信想要把她和八阿哥一党明面儿上绑在一起,而康熙就干脆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众所周知”的决裂。
崔先生叹完,见玉格低着头似乎情绪有些低落,又打起精神劝了一句。
“往好处想,从这桩事里头看,皇上心里大约是顾念着七爷几分的。”
玉格只收拾好东西,并没有表态。
父子亲情尚且如此,又怎能指望君臣之间的那点儿情谊。
玉格的行装收拾得很快,毕竟昨儿才刚归家,许多箱箧都还没来得及打开归置。
玉格刚从吏部点了人回来,几马车的行礼就已经装得整整齐齐了。
只是东西好收拾,人的心情却一时半会难以平复。
陈氏拉着玉格的手,心疼得满脸愁容,“你昨儿才回家,就歇了一晚,喜服都还没得及试上一试,就又要出差,这样冷的天气,都进了腊月了,就是街上的力夫帮闲,都在家里暖暖和和的准备过年呢,独你一个,这么大的大人了,还要在外头跑了。”
陈氏说着眼眶酸涩,眼泪就落了下来,有股悔教儿子觅封侯的情绪在心头打转。
“额娘一年里都难得见你几回,你瞧你这身子单薄的,唉,玉格,额娘不求你做多大的官儿,你好好的比什么都要紧。”
“是是是,我知道。”玉格连忙伸手回托住陈氏的手臂,边送着她往暖炕上走,边哄道。
好容易安抚好陈氏,又告别了阿玛出来,大姐儿几个的情绪也不大高,
三姐儿小声嘟囔道:“我知道你一向能干,可皇上、那么多人呢,怎么就可着你一个使唤。”
“三妹!”大姐儿连忙低声喝住三姐儿这大逆不道的话。
三姐儿绞了绞帕子,把埋怨压下,没再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大好。
姐弟几人一面往外走,一阵风吹来,雪立时好似更大了几分,钻进人的脖颈里,化成浸骨的寒意。
尤其是一双脚,明明刚才从暖阁里出来,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就冻得僵直了。
可这样的严寒,玉格儿还要在路上奔波。
犹记得小时候,家中贫苦,连吃的穿的都常有为难,可到年底的时候,也是一家人聚在一处,守着炭盆,吃着饺子,烘得暖洋洋的。
时光转啊转,转眼间,那个和她们凑在一处,要她们护着的小小人儿,已经高过她们半个头,她的身形虽单薄,却极其挺拔,已经能够立在她们面前,为她们挡着风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