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慢慢深了,街上的喧嚣渐渐趋于沉静,玉格们这处也闲了下来。
“还有一些没卖掉,要不再去别处瞧瞧?”
玉格瞧了一眼摆摊车上剩下的零零散散的二十几个福袋,摇头道:“不用。”
早就不知道挣回来多少了。
这一处真是好地方,成群结队来放河灯的姑娘们,一来就要带走起码四五个福袋。
“咱们到处走,虽能遇到一些人,可那些听说了福袋特特寻过来的,就找不到咱们了。”
她们这个没法子在瞬间吸引住顾客,大猴子灯又被抽走了,所以,最好是在原地等着那些闻讯而来的客人。
四姐儿把玉格按到小杌子上,“那你坐着等,这会儿也不用你当招牌了。”
四姐儿笑着指了指她的帽子。
玉格笑着坐下,她是站得有些脚酸了。
一阵风吹来,玉格紧了紧身上的棉袄,侧身避过风去,正好面对着河水流动的方向,河面上星星点点的荷花灯因着水流因着晚风流动起来,美得叫人心惊目眩。
玉格不觉瞧得有些入神。
盏盏荷花倒映在她的瞳孔里,照亮了她的面容,也绽放在了她的唇边。
“玉格玉格!”忽然,四姐儿压抑着欢喜急呼她的名字。
“怎么了?”玉格回过神来,眼里还带着方才的轻松的笑意。
四姐儿小声道:“这位客官说,咱们剩下的所有福袋他都要了,可是这不合你定下的规矩,但可是。”
可是要能一次卖完了,她们就能早些回家了。
玉格抬头看去,入目又是另一种惊心动魄。
店铺门口的大红灯笼连成一串,给天地万物都打上了暖调的滤镜,因为夜色深了,路上的行人并不太多,偶尔低声细语的说着些什么,既有凡尘俗世的热闹喧哗,又有静谧悠长的脉脉情愫。
丰神飘洒,器宇轩昂的少年立身于前,五官成画,气质如剑如戟,垂目望来,便似有刀剑脱鞘而出,让人连呼吸都骤然停顿了下来。
呼,玉格悄悄呼了口气,调匀自己的面色和呼吸,笑着对四姐儿道:“咱们原本立那个规矩,只是为了不叫人直接花银子买走大猴子灯和隐藏款,如今这两样都已经被人抽走了,自然没关系了。”
四姐儿笑着点点头,张满仓忙笑着道:“这位爷,一共是十九个福袋,拢共是九两五钱银子。”
少年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作,身后自有随从上前接东西付银子。
玉格低眉敛目的瞧着桌面。
真是奇怪,这样的人物怎么突然自己上街买东西了,买的还是这样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两个随从挨个打开看了,对少年道:“爷,加上这些一共能凑出两套来,第三套还缺两个,还有一些重复的。”
少年淡淡的嗯了一声,突然对玉格道:“爷是不是见过你?”
玉格诧异的抬起头,瞧着少年看了一会儿,苦恼的皱起眉头,“是吗?”而后又笑着解释道:“小的家里做买卖也有一段时间了,走街串巷的到处跑,可能爷碰巧在哪一处瞧见过,只是恕小的眼拙,倒不记得有没有见过爷了。”
少年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远远的快步走来一个小厮,对少年恭敬的打千后,低声禀报道:“十三爷,爷让奴才请您一叙。”
少年点点头,翻身上马,不过片刻便驾马离去。
张满仓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深呼一口气道:“这位爷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气势好生吓人。”
四姐儿也是松口了气的模样,问玉格,“你在哪儿见过他?”
玉格摇摇头,暂时不想多说,原来这位是十三爷。
“咱们先回家再说。”
听方才他那随从的话意,他们像是特意寻过来的,可不过一个毛毡猴子,何至于堂堂一个阿哥特特如此,这事透着些奇怪,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还有五姐儿和六姐儿,她或许不该告诉她们他的身份,也不知她们面对他的时候,有没有……表现得不好。
唉,她这会儿心里有些乱,她也不知道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毕竟那是一句话一个喜恶就能决定她们命运的人,她只是有些后悔。
她或许不该告诉五姐儿六姐儿那么多。
三人疾步回家,五姐儿和六姐儿还有雪弋她们都已经在家了。
六姐儿瞧见玉格,就笑着飞奔出来,“玉格儿玉格儿,我跟你说,我可是除了雪弋外,头一个卖完回家的!”
玉格见她这模样,心里放松下来,笑着点点头。
堂屋里,五姐儿几个正一人抱着一碗陈氏特特给她们下的面条。
陈氏的欢喜几乎是肉眼可见,“回来了啊,快进来暖和暖和,额娘这就去给你下面,四姐儿和满仓,你们两个也快进来,摆摊车放在院子里就好,一会儿我来收。”
张满仓受宠若惊,不敢答应。
玉格点点头,示意他跟着进堂屋歇会儿。
雪弋是头一回跟着这样忙了一整日,吃完面就困得如小鸡啄米,大姐儿已经把她安置到东厢去睡了。
雪弋和玉格是表兄妹,是不能住一间屋子的,但家里的房间实在紧张,别处都腾不出地儿,只好让雪弋睡东厢,而玉格去同多尔济和陈氏挤一屋。
张满仓吃完面也自去灶房歇息,家里便迎来了今日最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