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姐儿声音卡住,顿了顿,转开眸子小声嘀咕道:“那是不是有点贵了呀。”
张高壮父子三人对视一眼,反正他们是绝不会花那么多钱买这样的东西的。
五姐儿握着账本子,也有些迟疑。
“不贵,”玉格解释道:“外头卖的冰鞋,最便宜的也要两百文,咱们这个不比冰鞋新鲜多了?”
说完,玉格有些犹豫,“两百文一个是不是太便宜了?”
六姐儿顿时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这样刚好,这就够了,这样最好。”
这怎么能这么比,人家的冰鞋用了铁的呀,她们这就是木头。
五姐儿也不住点头。
“行吧,那我们接着说下一样。”
玉格伸手提起一串鞭炮挂件。
这串鞭炮挂件是由红布和棉花做成的,一串有二十个,玉格要把手举高才不至于让它垂到地上,每个鞭炮上都用黄线在两头绣了一圈圆环,中间用同样黄色的线绣了一个大大的福字,最底下坠着一条红色的穗子,像是鞭炮的引线一般,好看又喜庆。
五姐儿对着账本,核算一串鞭炮挂件的成本。
为了提高绣娘们的速度,也为了不提前走漏她们制作的东西的样式,鞭炮挂件是采用的、嗯,流水线工作,即有人裁布、有人绣字、有人塞棉花、有人缝合,有人最后串成一串。
三姐儿和五姐儿没接触过记账,虽识字不多,记得简省,但流水账还是要一处一处慢慢往下算。
五姐儿这边还没理出来个数,玉格已经道:“一条绣花手帕卖三十文,咱们这个就算二十条绣花手帕吧,卖六百文,底下的穗子就算咱们送的。”
六姐儿瞪眼,感情你还觉得你挣少了?
怎么能这么比?这怎么能比?绣花那多复杂,一股线要劈成十几股的,要描样要配色要藏线,可这个,这个不挑什么颜色的深浅,就一种线,粗细也不挑,甚至越粗越好,就随便绣两圈,再绣个福字而已,如此而已,仅此而已,随便挑个会缝衣服的就能做,她都能做,她拿这个和绣花手帕比?
六姐儿垂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心情很复杂,她突然觉得自己偷偷在心里骂了好几天的裁缝,也不是那么黑心了。
五姐儿举着账本,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委婉的劝道:“这个、算上还没给的工钱,一串的成本是……一百文钱左右。”
“嗯,”玉格点头,“那就卖六百文一串吧。”
五姐儿哽住了。
张高壮伸手抹了把脸,张丰年和张满仓慢半拍的合上嘴。
玉格放下鞭炮挂件正要说下一样,六姐儿连忙先把两篮子头绳和发夹送到她面前。
先说这个吧,先让她缓缓,这个肯定便宜了吧。
玉格伸手拾起一根头绳,就是外头货郎卖的很普通的红头绳,一文钱能买两条。
不过眼前的头绳当然也做了些改造,只见红头绳的两端个坠了一个红色的小毛球,瞧起来活泼泼喜洋洋的。
五姐儿快速的道:“两文钱。”
“嗯,”玉格点头,“五文钱。”
呼,五姐儿和六姐儿舒了口气,刚舒完又奇怪起来,明明这定价也很不合理,她们怎么还觉得不贵呢?
唔,她们也变成黑心鬼了吗。
玉格放下红头绳,拿起另一个篮子里的发夹。
这个发夹是用细铜丝做成的后世u型夹的模样,又在顶端缀了一个手指盖大小的红色小毛球。
五姐儿道:“三文钱。”
玉格点头,“五文钱。”
六姐儿意外的眨眨眼,真便宜。
五姐儿伸手拉了她一把,六姐儿连忙收拾起表情,不便宜不便宜,玉格已经很不冷静了,她们做姐姐的一定要稳住,不能再给她错误的信号。
玉格走向最后一样东西,突然停下来对张家父子三人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记住了吗?”
五姐儿和六姐儿就是忘了,能翻账本,也能问她,可张家父子三人不识字,对着玉格又总有一份对雇主的尊重和距离在,玉格怕他们记不住又不敢问。
张高壮忙点头,“记住了。”
张丰年和张满仓也齐声道:“记住了。”
这样高的价,再知道这其中这么大的利,实在很难让人记不住,三人的脸上都有些微微的不自然,玉格少爷这样、嗯,有点颠覆了他们的印象。
玉格微微笑着解释道:“不是我贪心,也不是我胡乱定价,内城富贵的人家不少,咱们觉得贵的,只要能合了他们的眼缘,能应了景,那就不算贵。”
说到这个,六姐儿深有感触,“可不是,从前咱们卖给贵人吃的炸牛乳的时候,一日能挣好几两银子,可如今这薯条,好几日也挣不了一两银子。”
玉格点点头,又接着对张家父子道:“再者,你们或许不知道,我们家里穷极了,和你们认为的穷不一样,虽然瞧着不愁吃喝,可我家欠了四千多两银子,每个月都要还钱,所以……好不容易赶上这么大的节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张家父子三人对视一眼,主家穷吗?他们原先觉得不穷,可一听欠了四千多两,那真是……比他们家还不如。
原来这穷和穷也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他们家,真是死也没法子想象怎么能欠下四千多两银子。
张高壮神色郑重的点头道:“玉格少爷您放心,我们知道了。”
玉格笑着点点头,继续说最后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