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犀利,安阳便知丹旸和赫连毓这些小伎俩,可糊弄不了顾青山,毕竟,他那张审问犯人的案桌,她可是亲自坐过了。
不过,到底脸微微一胀。
丹旸还要拼命替安阳找补着。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顾青山开口了,却是冲着绥进道:“护送七公主回宫。”
又道:“再派一路人马护送县主回邑王府。”
丹旸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道:“我……我还不想回府。”
她……她跟苏公子还没说上话了,虽然……虽然安阳方才已悄悄告诉了她,苏公子已通过了她的试探,不过,丹旸丝毫没来得及欢呼雀跃,便被顾青山这座从天而降的鬼罗刹给彻底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一方面,丹旸唯恐安阳被那顾青山误会成……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们夫妻二人若是因为她而生了误会,生了嫌隙,丹旸这辈子怕是都会过不安生的。
另一方面,而她丹旸的此番试探和不信任,却也在那一瞬间,清晰无比的展现在了苏公子眼前。
只觉得她们两人齐齐被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中了似的。
丹旸一直想去跟苏公子解释,却不料,被无忧哥哥派了人严格监视着,一时没寻到任何机会。
如今,那顾青山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
丹旸正要据理力争,却见顾青山双眼一眯,只说一不二道:“护送七公主和县主回宫回府。”
竟是一副由不得人拒绝的架势。
话一落,雅座里的赫连毓缓缓起了身,丢给丹旸、安阳一个“你们好自为之”的眼神,便率先配合的踏出了雅间,由绥进护送下了楼。
丹旸看着眼前这个黑脸包公,又扭头看了看安阳,再咬牙朝着隔壁雅间方向看了一眼,最终,只将脚微微一跺,撅着嘴朝着赫连毓的路线冲了出去。
赫连毓和丹旸相继离开后。
终于,隔壁雅间的苏慕白缓缓走了出来。
顾青山转脸看去,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诧之色,不多时,苏慕白朝着顾青山弯腰作了揖。
苏慕白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被方才顾青山那柄利剑给架到脖子上给吓的,还是……还是因为丹旸的这番不信任的试探——
顾青山缓缓收回了视线,并没有再寻苏慕白的麻烦,只眯着眼朝着雅间里优雅又乖觉的那道朱红倩影上淡淡的瞥了一眼,良久良久,只冷声道:“还要在那里坐多久。”
语气略带着几分……淡讽。
说着,薄薄的唇一抿,冷冷道:“还不跟上。”
话一落,顾青山自顾自地转身,直接朝着楼下走去。
安阳见状,一时抬眼,远远的朝着那道宽阔挺立的背影上看了一眼,一时轻轻咬了咬唇,随即难得跟个小媳妇似的,乖乖跟了上去。
出门时,见苏慕白立在那儿,安阳朝苏慕白道了声“公子见谅”,便加快步子撵了上去。
马车上,顾青山端坐着,全程不言不语,一言未发,他微微冷着脸,脸上仿佛罩着一层薄薄的寒霜,面上虽没有多余表情,不过,两腮处的腮帮子阵阵鼓起,可见是咬着牙关的。
只不知是因他那桩子差事没有办好的缘故,还是……还是因为抓包她一事。
安阳希望是前者。
不过,显然,后者的原因更大。
安阳坐在小几的另外一侧,难得略有些……坐立难安,束手无策。
她自幼行事规矩,其实是鲜少干出过哪些出格之事的,便是偶有,也多由着太后宠着纵着,又有何妨?
从来算不得事儿。
故而,安阳长这么大,还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
譬如,她跟赫连毓闹掰了,她们多年友谊,安阳虽心中……却也始终拉不下这个脸来。
她从来都是习惯旁人哄着她。
譬如,她跟丹旸争斗多年,可无论闹得多凶,像那日丹旸生辰宴上,丹旸只要稍稍服软,挽着她稍稍那么撒娇一下下,安阳立马便也能与她和好如初。
譬如,这三年来,但凡赫连毓主动,只要她先一步开口,她便也马上能与她和好。
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她主动过。
主动认错,主动示弱。
不知是不是承袭于长公主的孤傲。
还是……这是无亲无故的她,唯一的一道保护伞。
好似,但凡只要她开了一次口,此后余生,便要在摇尾乞怜的道路上走到底了。
安阳不愿如此。
哪怕吃尽了苦头。
然而如今瞥了眼那一言不发的顾青山。
看着眼前这一幕,忽而觉得有些熟悉,有些像是当日在安伯侯府偶遇那次,那日从安伯侯府离开,上了马车后,马车里的气氛也似这般逼仄和压抑。
区别在于,那回故作姿态之人是她,而这回,换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