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被椅子被拦截,并没有摔个狗啃地。
相反,这顶单人轿子竟稳稳当当,被顾青山轻而易举的举了起来。
安阳被围困在椅背和顾青山二者之间,顷刻动弹不得。
一抬眼,只见顾青山扯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郡主既已坐上了这张判椅,何不将案子彻底断清楚了再将为夫审判收押了也不迟?”
顾青山说着,嘴角的笑容嗖地一收,竟微微绷着脸,严肃又威严的,直径那般“端”着椅子连同安阳一并跨入了京兆府府衙。
第48章
话说此时还未曾下值, 衙门里衙役众多,人来人往。
安阳郡主一向端庄体面,人前示人时,从来裙钗不摆, 头钗不辍, 端得一派绝佳华贵芳华。
然而, 此刻, 她竟被人如此……端着走。
又见一踏入衙门后,里头衙役们各个瞪大双眼, 一脸瞠目结舌的朝着他们这个方位探着。
大抵是往日大人多为严肃威严, 猛地见他如此动作, 故而一个个惊掉了眼珠子罢。
而被顾青山端着的安阳, 此刻头发微乱, 头上珠钗步摇随着他每一步走动,而叮铃摇晃,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她为了防止滑倒,不得不紧紧攥紧了他的胳膊。
往衙门里头一踏时, 见众人的目光齐齐朝着她的狼狈之姿看了过来, 当即, 安阳的脸唰地红成了一片, 一时忍不住用手去砸顾青山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你放我下来——”
虽气急败坏,然而声音却细如蚊蝇, 落在了顾青山的耳中, 只觉得是股娇嗔。
安阳觉得丢脸急了, 涨红着脸, 将垂落在了椅子下的双腿忍不住一下一下朝着他的膝盖踢去,小声咬牙警告道:“放……放我下来,顾青山,本郡主命令你放本郡主下来——”
然而顾青山却一言未发,竟径直端着安阳笔直入了审理犯人的衙门大堂。
他臂力惊人。
这么个红木交椅,乃实木打造,沉重得厉害,光是一把椅子,安阳怕是双手都抬不起来,何况,上头还坐着个人,何况,还是以如此姿势动作提人,这若换个其他羸弱些的男人,怕是两个人抬,都有些费力。
然而顾青山却连个眉眼都不曾抬过一下。
何况,椅子上的人还在四处挣扎。
顾青山目不斜视,一路将安阳端进了衙门大堂。
彼时,天色渐暗,大堂内有些暗黑不清。
许是,需要审理犯人的缘故,故而,这衙门大堂修建得巍峨又古朴,处处装点得沉闷又严谨,庄严又肃穆,以达到震慑犯人的目的。
只见一入大堂内,只远远看到两旁各自竖着两排兵器架子,架子上各竖着十余根红黑交替的杀威棒,杀威棒一旁成列着各色兵器,有刀剑,也有些绳索,和不知名讳的器具,看着像是……刑具,再往里头,似乎还看到了一座半人高的虎头铡。
那虎头高高抬着头,龇牙咧嘴,双目凶厉,活脱脱一只真老虎现身,只张着凶神恶煞的嘴脸,虎头下,是一把半人宽的刀座,在昏暗的光线下,猛地一看到,好似能够想象得到刀下亡魂是如何被索命的场景,生生令人打了个寒颤。
安阳看到那个虎头铡,莫名哆嗦了一下。
不知是装饰风格的缘故,还是眼下天色已晚的缘故,只觉得这大堂内的温度生生比外头低了一大截,大夏天的,一入内,便让安阳噤若寒蝉,只觉得一股凉飕飕的气息从她的后脖子钻了出来,莫名令她心有戚戚然。
再往里看,只见最深处是一座漆黑方形案桌,桌子简单,上头仅摆放着一方惊堂木和刑签,看着平平无奇,然而,判桌后却悬挂着一副巨大的包公画像,画像上的老者黑脸厉目,远远看着,如同修罗罗刹,令人一眼心生惧意,包公画像上,挂着一匾,写有“清正廉明”四字。
这衙门大堂里的每一处皆是森严肃穆。
让安阳莫名徒生一股寒意来。
只觉得此处不像是人间的衙门,倒像是阎王殿似的。
安阳是深宫中娇养长大的玉面人儿,何曾来过如此凶恶森严的地方,当即,安阳的心脏便不受控制般的砰砰砰直乱跳了起来,心里莫名钻出来一股惧意。
何况,她喜欢看话本子,话本子里曾描写过县衙里头是如何断案,如何屈打成招,如何污蔑犯人,如何杖打犯人的情景。
眼下,顾青山……顾青山将她虏来此等瘆人之处作甚?
他难不成还想……还想威胁、恐吓她不成?
安阳捂着心口,咬牙想着。
这时,在她心乱如麻之时,却见那顾青山竟一路将她端放上了高台,摆放在了判桌之后。
沉重的椅子一落地,安阳下意识地扶着椅子把手挣扎着起身,然而方一抬眼,顿时惊诧,这顾青山好大的胆子,他竟……他竟将她放到了府尹的位置上了,坐在府尹大人的座位上,放眼望去,竟可将整座衙门大堂内的景致尽收眼底。
昏暗的大堂,锋利的刀具,安静的刑具,还有那座仿佛有着千斤重的虎头铡,一一不差眼的落入了安阳的眼。
大堂中央是一块开阔之地,上头明明空无一物,不过,许是常年杖打犯人的缘故,只见那地面昏暗不清,远远看着,像是一滩擦不干净的血迹似的,整个大堂内静悄悄的,可落入安阳的眼里,瞬间令她攥紧了手指,咬紧了牙关。
这时,顾青山不知打哪儿点燃了一根蜡烛,转身凑了过来。
此刻的安阳看着这阴森的大堂,下意识地打起了寒颤,见身旁一束光无端亮起,猛地一偏头,便见顾青山端着一根蜡烛朝她凑了过来,烛光在他下巴的位置,却映衬得他的脸若隐若现,暗的暗,亮的地方亮白一片,猛地一看,像是个骤然飘过来的鬼,一时吓得安阳轻呼一声,只见她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微微一弹。
是当真整个身子往上一惊,又往下一落的那种……弹。
“你……你你你你你如此神出鬼没作甚?”
“你……你带本郡主来此等阴森之所作甚?”
安阳一时捂着心口,结结巴巴的问着,小脸莫名有些……惶恐不安。
是一种面上端得一派镇定,实则……不曾经历过任何风雨的……温室里的花朵的……轻颤。
这是安阳活了十八年,头一回坐在了……衙门大堂的判桌上。